第7頁 文 / 余宛宛
歡愛之後,他懊惱得想死,而她離情依依更甚。
但他不許她哭,陪著她收拾行李,好像他們是要一起出國。
清晨時,他為她做了最後一頓早餐。她哭到沒法子說話,卻還是一口一口地把早餐全吞進肚子裡。
九點半,當她爸媽打電話來催人時。他親吻她的臉頰後,頭也不回地走進客房裡,鎖上房間。
天知道,當他聽見關門聲時,要不是狠狠咬住拳頭,他可能會大聲喊出——
「不要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裡待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回過神時,腿麻、背痛、全身僵硬,而天色也暗了。
他強迫自己起身,佝僂老人般地走出房間。
撳亮客廳的燈,讓一室的漆黑重見光明。
沙發上仍是她最愛的玫瑰布料、抱枕仍是她喜歡的蕾絲花樣,只是她不在了,
整間屋子都黯淡了。
他瞪著白色雕花桌面上,擺著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疊錢和一張紙條。
他拿起紙條,看著她華麗筆跡在玫瑰手工紙上寫著——
我不想為你擔心,擔心會讓我變老。你知道我有多愛美,所以我希望你會為我變得更好、更好!
附上我的住址和電話,打電話、寫信給我,讓我知道你很好,因為那樣我才會很好……
耿毅將紙條貼在胸口,用力閉上眼,在最後的一刻,終於還是——
落下了淚。
第4章
「如果十午後,我們在街上重逢,你還會認得我嗎?」她枕在他的手臂裡,抬起小臉,認真地問道。
「廢話。」他翻了下白眼,用指節敲她的腦袋。
「那也很難說,可能我變得很美很美,美到你都不認得。」
「我會認得。」
「那……要是我不認得你呢?」
「我會走開。」他皺了下眉,卻很快地恢復了正常。「天下女人這麼多,比你還美的,還怕找不到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惡棍!」她氣到臉發紅,直接給他一拳。
「這麼凶悍,當心嫁不出去。」
「我要嫁幾個男人,不關你的事。」她餘怒未消,又打他的肩膀。
「我希望你只嫁一個,因為那樣你就不用經歷太多的分分合合。」他撫著她的臉,淡淡地說道。
「你很殘忍,說這樣的事。」她紅了眼眶,只好閉上眼。
「我很實際,你值得最好的。」
她不想跟他爭論,抓著他仍然太長的發,趴在他的胸膛,佯裝不經心地問道:「如果你跟我有小孩,不知道會長得像誰。」
他聞言身子一僵,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想結婚、也沒打算要有孩子。不過,如果你和別人結婚生子的話,我奉勸你最好別生女兒。因為女兒如果像你,一定很難養。」
他怎麼可以無事人一樣地談起她和別人的婚事!
她氣得用力捶打著他的肩,氣憤地叫道:「我就偏偏要和別人生個像我的女兒,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現在氣呼呼的人是你吧……」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躺在床枕間,望著她玫瑰般媽紅的臉頰,情不自禁地俯身取了她的吻。她攬住他的頸子,緊貼著他的身子,在他的指尖碰觸到身子時,給了最不掩飾的回應。
只是,這一回她的手並不安分,她解開他的衣裳,用他親吻她的方式撫著他結實的身軀。
他推開她,一次、兩次、三次,可當她柔軟的小手觸碰到他的男性,柔軟的唇在他的唇邊不停地訴說著:「我愛你。」
他的所有防線全都潰堤。
他需要她的愛!
砰!
她平躺地上,睜大眼看著粉紅色天花板,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雪白身軀上的手工蕾絲睡袍撩到大腿上,但她卻仍然覺得熱不可擋,身上所有說得出口與說不出口的部分都在痛。
明明就是一頓假日午睡,她怎麼會夢到了她和耿毅的第一次!
十年前的往事,早就許久不曾去回憶,久到她幾乎以為那一段不存在。沒想到,記憶不但沒轉淡,腦子裡的記憶卡還將每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白心蕾懊惱地把臉埋進絲枕裡,用力呼吸著枕間的玫瑰香味。
當年,十八歲的她回到日本之後,每天心神不寧,無時無刻都在等待耿毅安頓好之後,會跟她聯絡。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過去,他仍然沒有隻字片語。
兩年後,他們搬了家,台灣的房子也出售了。那時,她才決定要對他死心。
因為心太痛,所以她開始催眠自己,她根本沒有遇到真愛,她遇上的不過是一個佔她便宜的惡棍。得到她的心、她的人之後,便拍拍屁股走人說掰掰了。
最糟的是,她還是自己送上門的。
更可怕的則是,這麼多年來,她卻從不曾後悔過。
「惡棍。」她低語著她對他的秘密稱呼,肌膚卻因此而起了一陣小疙瘩。
羞羞臉、不要臉,幾歲的女人了,還在發情!春夢通通了無痕啦!白心蕾捶著枕頭,氣呼呼地起身衝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在粉紅浴缸裡放一大缸水。
「惡靈散去!」她除靈似地抓過一把玫瑰浴鹽撒開,撲通一聲把自己沈了進去。
雪白肌膚因為熱水泛出玫瑰般紅暈,白裡透紅得甚是美麗。她低頭在水面畫著漩渦,看著自己身體。
算耿毅沒福氣,想她白心蕾十年前便嬌艷得不正常。多年以來,曲線更加玲瓏,神情更加女人味,就連皮膚都還維持著少女般光潔。
簡直是極品啊!
只是,沒男人懂她的好。交往男友多名,就是沒一個有大本事把她這朵玫瑰摘回去。
這幾年來,認真交往過的三名男友在腦中一閃而過。
張寶明太唯唯諾諾,會讓她一把火。
郭大強很強勢,只一味地想替做她決定,完全不懂得看她的臉色。
吳忠也好不到哪裡去,完全忽略她在事業上的出色,只一心一意期待她辭去工作,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
哼。白心蕾嘴角揚過一絲諷刺笑容,她閉上眼,沈入水底。
算了,也不能全怪那些男人,如果她喜歡他們的程度,有她當初喜歡耿毅的一半,她早早開口要他們改進了。
年歲漸長後,她發覺到自己有個怪毛病。她對於在乎的人事物,會極度苛求自己及對方的反應。但是,若是她怎麼樣也放不到心裡的人,她通常沒有任何要求,也不在乎自己在他們眼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只不過都十年了,能讓她情不自禁的人,還是只有那個惡棍。
耿毅結婚生子了嗎?他會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嗎?他雖然有著大男人的一面,可他不會勉強她。即便她沒有辦法生孩子,他還是會一樣地寵愛她……
「停!都是回憶美化了一切!你們不過在一起兩個月。就是因為我倆沒有明天的刺激感,所以才會讓人回味無窮。再多在一起一個月,你們就會像一般情侶一樣,互相挑剔對方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對著浴室水蒸氣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回憶美化了一切,把耿毅從一個普通混混變成一個迷人惡棍。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和惡棍瞎混,她要盡快結婚生子,最好就是這幾個月結婚,然後明年就能生出孩子!
她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已經不再想要求讓她有結婚衝動的男人了,她只要一
個能讓她覺得能當好丈夫、好爸爸的男人。
白心蕾歎了口氣,從浴缸裡起身,擦乾身子,抹上玫瑰乳霜。
她今天不要一個人待在家裡,她要去找死黨兼屬下孟歡兒,就算是去當電燈泡也沒關係。
本日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比平常美艷兩倍,任何打電話來約她吃飯的要求,也通通都會答應,因為她要盡快把自己嫁掉。
至於她過去的回憶耿毅嘛……
六年前,全家搬回台灣定居時,她就告訴過自己,就算再遇見耿毅,她也不會再動搖了。因為他當年若是有她在乎他的一半,就不該音訊全無地讓她傷心。要她如何接受自己對他而言是個不重要的人呢?
不想了,反正惡棍與玫瑰本來就不適合。她現在的人生,由她的理性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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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心蕾拎了一個巧克力蛋糕,一路享受著路人對她的驚艷目光。
沒錯,她身上穿的蕾絲襯衫用了五種高級蕾絲與六十支細紗純棉,經過三十道工法的細心製作才完工,她身上美麗的柔軟皮裙價格可以買一台摩托車,她的微鬈長髮是造型師的最佳成就,她的臉龐就是美麗代言人。
她渾身散發著貴氣,能走進任何時尚趴而不被指點。
白心蕾與一名拾荒老婦擦身而過時,她幫忙撿起一塊落在地上的紙板,卻不會因為兩人的對比而感到不安與內疚。
在日本時,她活在一個看不到貧窮的圈子裡。回到台灣後,她這種不因為看到貧窮而起內疚的心情,是經由學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