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香彌
「谷主,您醒了!」乍見他,程梅驚喜道。
「是神草,對不對?你那天餵我喝下的是不是神草?」他拽住她的手臂急問。
「沒錯。」她早知他若是醒來,很快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並不打算隱瞞他。
「你哪來的神草?」沈千秋臉色一凝。
「那神草是玉公子給我的,他說他成功種活了神草。」程梅沉穩地將事先想好的理由說出。
「是玉如意?他是怎麼種活神草的?」他疑惑地皺起眉峰。
「我不知道,玉公子不肯說。」對不起,谷主,若是讓您知道這神草是白小木用她的鮮血種出來的,您只怕會心痛欲絕。
「你去叫他來見我。」
「玉公子已經離開了。」
「他離開了?」依玉如意的個性,若他真的成功種活了神草,不可能不向他耀武揚威一番便離開的,難道……一個念頭掠過,沈千秋駭然一驚。「你在說謊!這神草根本不是玉如意種出來的,對不對?」
「我沒有說謊。」程梅心虛地迴避主子的眼神。
「我再問一次,這神草究竟是怎麼來的?」他的臉色冰沉得駭人。
祛除了糾纏多年的一身劇毒,此刻的沈千秋感到的不是重生的喜悅,而是難言的悲痛,因為他幾乎已猜到這神草是怎麼來的。眼前能有辦法種出神草的人,只有一個。
「……」在他冷凝的視線下,程梅不語地垂下頭。
見她這模樣,沈千秋便知自己猜得沒錯。他兩手緊緊抓住程梅的肩膀,嘶聲怒咆,「是她對不對?是白小木用她的血,種出了神草對不對?你竟然違背我的意思,告訴了她!程姨,你怎能這麼做?這比殺了我更教我痛苦啊!」
「是夫人自願的。」程梅低聲道。
聞言,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閉了閉眼,沙啞地問:「她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玉公子帶走她了。」
沈千秋立刻放開她,快步往外走,顧不得此刻的身子剛祛除了毒性仍虛弱,思及白小木是怎麼用自己的鮮血種出了神草,他便心痛不已。
「谷主,您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她。」
程梅追上去,沉痛地道:「谷主,夫人她……已經死了。」
身子猛然一顫,沈千秋停住腳步,震驚地回頭睇向程梅。「你說……什麼?」
程梅咬牙再說一次,「她死了,在采血的第三十天,夫人便已過世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拚命搖頭拒絕承認這個事實,提步繼續往前走。「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見她一面。」
「谷主,她真的死了,你要去哪見她?」程梅忽地想起一事,連忙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他。「谷主,這是夫人留給您的信。」
她的信,她留給他的信!沈千秋伸手接過,顫抖著手拆開——
千秋:
若是你看到這封信,就表示你已經知道了一切。
不要怪程姨,一切全都是我自願的。
你可還記得當日我求你去救我爹他們時,我說過的話,那時我說,只要你救了爹他們,即使要我死我都願意。
所以如今,能以我一命換你一命,我心甘情願。
答應我,你會好好活下去,用我換給你的命,代替我好好活著,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讓我死不瞑目。
——小木絕笑!
看完信,沈千秋胸口一陣式氣血翻騰,嗯,信紙上濺上一片艷紅的血花。
「谷主!」程梅驚道。
他五指緊緊抓著手裡的信,悲絕地嘶吼,「白小木,我不稀罕你的命,我還給你,你回來!回來啊!我不要你的命!」
那淒絕的吼聲,悲切地迴盪在百毒谷,一聲又一聲,都人聞之心酸得想落淚。
第0章
無心軒位于飛雁嶺上,軒內種植各種珍稀藥草,長年瀰漫著一股藥香味。
軒外巧設了各種機關,若是未經通報擅自闖入,不是被困在機關中,便是死於陷阱下。
但此刻卻有一人避開層層陷阱直闖而入。
「沈公子,請留步,我家主人目前不見客。」無心軒裡的下人,為難地想攔住不速之客沈千秋,偏偏武功不如人,只好追在他後頭跑。
「玉如意人在哪?叫他出來見我!」
見他臉色陰沉得駭人,下人雖有幾分忌憚,但主人的交代也不敢不從。
「沈公子,我家主人交代過,這陣子不論誰來都不見客,還是請您先回去吧。」
「好,你不叫他來,我自己去找。」沈千秋冷著臉,開始在軒內的每一處搜尋他的蹤跡。「玉如意,你在哪裡?給我出來!」
見他一邊大叫一邊找著,下人驚恐地追著他。「沈公子、沈公子,別叫了,求求你別為難我們了,若是讓主人知道……」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迴廊傳來一道不悅的嗓音。「這是在幹什麼,吵吵鬧鬧的?」
「玉如意,你可出來了。」聽見他的聲音沈千秋身形一晃,便來到他面前。
瞥見是他,玉如意揚眉。「喲,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你啊,嘖嘖,看來神草的藥效果然驚人,不到幾天的工夫就祛除了你身上的毒。」雙手環胸笑呵呵道:
「怎麼?你這會兒是特地到無心軒,是來向我謝恩的嗎?」
「我是來帶回白小木,她在哪裡?」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帶回她的屍首,不能讓她流落在這裡。她是他的妻,他要把她葬在百毒谷裡,終生陪伴著她。
玉如意雙手一攤。「死了,都燒成灰,灑在那些藥圃裡當堆肥了。」
這話讓沈千秋瞬間變了臉,悲怒厲喝,「玉如意,你怎麼能這麼對她?拿她的屍首來當花肥!」說著,他憤怒地朝玉如意出手,無法原諒他居然如此草率地處置白小木的屍首。
「喲,你想跟我打呀,好呀,儘管來,我奉陪!」玉如意掀唇笑道,興致高昂地出手接招。
兩人的武功原來在伯仲之間,不相上下,但沈千秋算是大病初癒,原該不是玉如意的對手,但一想到對方竟輕率地對待白小木的屍首,他勃然大怒,像要跟他拚命一樣,讓玉如意手忙腳亂。
「你這是做什麼?真要同我打個你死我亡不可嗎?」
「該死的,你竟然這麼糟蹋小木,我饒不了你,玉如意!」沈千秋傷心欲絕。
「呵,這人都死了,不燒成灰,難不成要擺著讓她壯掉臭掉,然後被屍蟲給啃光嗎?」想到到畫面,玉如意一臉作哎的表情。「她若是知道,也絕不願意這樣吧。」
「我只要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沈千秋心痛得難以抑制。「我有要你救我嗎?你憑什麼拿她的血壓駢餵養神草?你恁什麼?把她還來!你把她還給我!」心碎的他失去理智,豁出一切,不要命似地攻向玉如意。
眼看他招招狠辣,玉如意不敢硬接,只能晝避開攻勢,一邊閃避,一邊怒嗔。「沈千秋,你在發什麼瘋,你給我弄清楚,是她堅持要救你的,可不是否,有本事你去找她啊!」見他愈打愈凌厲,他眸子一轉,轉笑為怒道:「住手,既然你非要帶回她不可,我這就去把她帶過來給你。」
「你說什麼?」聽見他的話,沈千秋驚愕地停手。
「我說我去把她帶過來給你,你在這兒等著。」話落,他詭笑地離開。
沈千秋遲疑不定地站在原地,又驚又喜地想著,玉如意要去帶小木來給他,這麼說小木沒有死?她沒有死?是了,玉如意可是妖醫,憑他的醫術,小木一定還活著。
他激動得胸口回來了。
「小木呢?」沈千秋伸長頸子望向他身後,卻沒見到半個人。
「在這兒呢。」玉如意將手裡捧著的陶甕遞給他,勾唇笑道:「喏,我方才去把白小木的骨灰給挖出來,就裝在這裡頭,你帶回去吧。」
「……」低頭望著手裡的陶甕,沈千秋彷彿瞬間墜入冰窖裡,凍得渾身失去知覺,久久說不出話來。
看著神色從期待倏然轉為悲絕的沈千秋,玉如意妖美的臉上有一瞬間掠過一絲不忍,旋即想起什麼,那抹不忍又消失不見。
「我把白小木還給你了,你可以走了。」
雙手緊緊抱著那只陶甕,沈千秋雙眼一閉,淒然地落下淚來。「我從沒有要你救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為是,讓我此刻活得有多痛苦!」
聽見他的話,再看見他流下淚,玉如意緊抿唇瓣不發一語。他知道沈千秋此刻不是在跟他說話,而是在跟他懷裡的那個陶甕說。
沈千秋,你不要怪我,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玉如意,我方才好像聽見了沈千秋的聲音,是不是他……」迴廊那端出現了一抹人影,她扶著牆慢慢走來,在瞥見站在迴廊裡的兩人時,她的嗓音戛然而止,眼神直勾勾望著前方的沈千秋。
「該死的,是誰讓你擅自跑出來的?我要殺了那個沒用的婢女!」
一見到她,玉如意震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