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鄭媛
受到襲擊後,兆臣昏迷已經三天,這三天她衣不解帶,一直陪在他身邊。
「是啊!」衛濟吉故意說:「爺明知道奴才這人天生就愛打架,卻偏偏派我來保護您,不讓我到參場去大幹一場,實在太委屈奴才了!」
這三日衛濟吉與敬長輪流來看主子,已將過去數十日王府發生的事,與兆臣的計謀全都對少福晉詳細說明了一遍。
現在,馥容已經知道兆臣當初為何要休妻的理由……
「對不起。」她吶吶地為兆臣跟衛濟吉道歉。
衛濟吉愣了一愣,聽見少福晉嬌嬌軟軟跟自己道歉的聲音,老臉忽然紅了。
「其實爺是為了要保護您。」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地道:「其實奴才也明白,少福晉是主子最重要的『事兒』,事實上奴才是被重用,不是被下放,剛才只是發發牢騷,因為奴才天生愛打架,無架可打,才會犯嘀咕。」他呵呵笑。
他接下說:「話說回來,主子太重視您,除了派奴才來還不夠,還派了一隊近衛跟過來,一票人馬浩浩蕩蕩的,害奴才無時無刻提心吊膽著,怕要穿幫!」
「穿幫?」
「是呀!有回您那丫頭在窗前,見到咱們還大驚小怪地鬼叫了一聲,反倒把咱們給嚇了一大跳。」衛濟吉說。
「原來,」她領悟過來。「原來稟貞在窗外見到的鬼影子……是你們?」
「鬼影子?」衛濟吉怪叫一聲。「那丫頭不怪自己鬼吼鬼叫嚇死人,竟然還叫咱們是鬼影子?!」他瞪大眼睛故意逗馥容。
馥容知道,衛濟吉是怕自己憂心過度,才拿話逗她。
她很想笑,可是兆臣沒醒,安危尚有不測,她真的笑不出來。
「話又說回來,」衛濟吉見逗不了她,便將話匣子打開,開始嘮叨個不停:「奴才聽敬長說,爺見不到您,就一天到晚拿著一張您的小畫,不但天天看、時時看、吃飯看、走路看、騎馬看、連閱公卷也擱在一旁看——簡直就把您那張畫像當成了絕世珍寶,不但要看、還得要摸,摸過了還要揣在心坎上、貼在胸口前,嘖嘖嘖,那情景簡直就不是『噁心』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話說完,他還雞皮疙瘩抖一陣。
馥容臉紅了。
見到她紅了臉,那蒼白的小臉終於稍微有了點血色,衛濟吉滿意地露出笑容,再接再厲地繼續揭他主子的底:「按奴才說,這爺也實在對您太小心、太過於保護了!雖然這也沒啥不好,可奴才也沒料想,這爺怎麼一遇見少福晉您就變了樣,簡直太婆婆媽媽,太像娘們一樣——」
「夠了沒?再掀你主子的底,我罰你到菜園種菜三年,三年不准打架。」
冷不防從炕上冒出的聲音,把衛濟吉嚇呆了!
「兆臣!」馥容聲音微顫。
她揪著心,手都冰冷了。
「爺爺爺爺爺……」衛濟吉嚇得結巴了。「您這會兒怎麼就醒了?!」
早不醒晚不醒,在他偷偷跟少福晉報馬時,竟然就醒了?
「嘮叨個沒完,死人都被你吵醒了。」他說話很慢,聽得出體力尚且虛弱。
「衛濟吉,麻煩您請大夫過來,要快!」馥容回頭交代衛濟吉。
「是,奴才立刻就去!」衛濟吉也心急著找大夫,順道開溜。
衛濟吉離開後,兆臣又開口:「容兒,我……」
「你不要說話,現在不要說話!」她顫著聲,好緊張,好害怕,怕他氣血翻湧牽動傷口,新長的肉又要撕開。
緊緊地握住他的大掌,她冰涼的小手微微顫抖,彷彿生病的人是她。
他歎息。
「容兒,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柔聲安慰。
她哭了。
這回是喜悅的哭,是放心的哭……
她已經不必再在他面前克制自己的感情。
「別哭,」他心一緊。「又是我的錯,我又把你惹哭了……」
「兆臣!」她啜泣。
淚,更是流不止。
他再歎息。
伸手,他小心地、溫柔地、呵疼地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
「過來,我想嘗你。」他說。
「兆臣?」她抬眸,不懂。
「小傻瓜,我沒事了,還哭什麼?」他低柔地說,然後壓下她的小臉……
當他的唇碰到她那一刻,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凶。
他仍然微笑,然後溫存地、仔細地、貪婪地慢慢吮去她頰上那一顆顆滾滾而落的珍珠……
「別哭,我心好疼。」他說。
她眨眼,心在顫抖。「好,我不哭。」
「還怨我嗎?」他低柔地問。
她搖頭。「衛濟吉與敬長,已經把真相告訴我了,你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對我說明?」
「當時你恨我,不會相信。」
「我怨你,可是不會恨你。」她柔柔地說,水潤的眸子盈滿了楚楚的愛情。
「為什麼?」他問,灰黯的眸子灼起了光亮,心發顫。
「因為,我對你的愛比恨還多。我承認,你給我休書時,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我用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沒有辦法恨你,只好想辦法忘了你……」
「當初寫那封休書,有特殊的目的。」他握拳,沉緩地吐氣。「當時我必須用那樣的方式把你送走,只有那麼做才能夠保護你。」
當他接獲衛濟吉來信,知道她於下鄉途中暈倒時,幾乎不能克制自己,衝動地立刻想奔出城外見她……
但正是因為想要保護她的強烈意志,他硬是壓下內心焦灼的渴望,忍住想見她的衝動,捺著性子等待參場的事徹底解決。
等到第二日,他再看到衛濟吉來信回報,得知她已有身孕,他又像個傻子一樣,對著那封書信猛笑,那天他神采煥發,面對整日給他臭臉的額娘與德嫻,都能由衷笑得開心……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纖柔的身子裡,正孕育著他與她的骨血。
「我知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一切了。」她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上,軟軟地對他說:「兆臣,我愛你,我離不開你,我已將那封休書撕毀了,所以這輩子你再也拋不下我,甩不開我了。」
他喉頭滾動,大手也發顫。「容兒……」
「而且我會黏你一輩子,」她繼續說,將這三日來壓在心裡,害怕再也沒有機會對他說的話,一股腦兒地傾吐而出:「我要早也黏你,晚也黏你,你上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回房裡我就坐在你腿上,你在書房我就偎在你身邊磨墨,你出門必須要帶上我,你進宮我就守在午門前等你……兆臣,你會膩我嗎?」
他心燙得沒有辦法喘氣。「我怕,膩的人是你。」啞著聲,他的俊臉因為緊張而繃緊。「你是我的心頭肉,容兒。」他喃喃說。
「心頭肉?」她笑了,她喜歡這個稱呼。
嬌嬌軟軟的笑聲,影響著他所有的情緒。
「我的心頭肉,我的摯愛。」他嘶啞地低喃,深深埋入她芬芳的發間……
「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容兒。」
尾聲
在英珠的宅邸養了近一個月的傷,兆臣的傷勢才算完全康復。
馥容依依不捨地與雙親分離,才隨兆臣登上車轎,返回到北京城。
當車轎抵達京城之時,兩匹載人的馬與一輛馬車,就停在城門之前。
馥容透過小窗往外望,看到金漢久與他的奴才分坐在兩匹馬上,後面那兩個輛馬車,顯然是二人的行裝。
她怔怔望著那情景,知道這一回,金漢久真的要離開京城了……
「下去吧,與你的老師決別。」兆臣出聲。
她回眸凝望丈夫,水潤的眸子有猶豫……
「擔心我?」他對愛妻微笑。「你永遠是我一個人的,我有自信沒有人可以搶走你,何況是一個你根本不愛的男人。」溺愛的語調充滿縱容。
馥容對他微笑。「那麼,我下車了。」
他點頭。
於是她下車,大方地與金漢久決別。
乍見馥容,他錯愕而且震驚。
禮王府近日發生的事他全都聽說了……
他羞愧不已,根本沒臉見她。
馥容卻對他微笑,甚至輕聲安慰他,直到金漢久眼淚盈眶……
直至她回到車轎前,他才破涕為笑。
兩人約好將來倘有佳作他還會寄畫給她,將來為畫會友,以兄妹相稱。
馥容回到車轎內,滿心歡喜。
「你跟他,好像講太久了?」兆臣瞇眼。
他故作大方,聲調裡還是聽得出有那麼一絲妒味。
「會嗎?」她笑咪咪地反問。
「嗯。」他從喉嚨裡哼一聲。
「噢,那下回我別跟男人說那麼久的話。」
「還有哪個男人?」他的聲調變硬。
「還是我的老師,金漢久,金大人啊!」
「他不是要回朝鮮了?」他眸子危險地瞇起。
「是要回去了,可還會再回來——」
「不准!」他霸道蠻橫地道:「以後不准你見他!」
她張開小嘴,故作驚訝狀。「我記得剛才有個人說,他很有自信,我是他一個人的,誰都搶不走——呀!」她尖叫一聲。
因為他的夫君已經一把將她扯過來,揉進懷裡。
「就算這樣我也不准你見他!」他吼。
「咦?親愛的夫君,你是在吃醋嗎?」她凝大眸子,睜著水汪汪的雙眼,無辜地問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