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鄭媛
他的話擰痛了她的心。「畫是你扔掉的,是你扔壞了它。」她平著聲指控,不許自己心軟。
她暗沉的眸掠過複雜的深色。「因為你騙我,所以勾起我的妒意。」他道。
妒意?因為一隻小畫眉?她怔住。
「我嫉妒那幅畫,我承認,那幅畫讓我失去理性,抓起它的那瞬間,失控的只想毀掉它!」他一字一句沉著地對她說。
為什麼一隻小畫眉,會勾起他這麼強烈的妒意?
是她聽錯了,還是他在騙她?
但是他的臉色沉肅,沒有一絲一毫欺騙的詭詐。
她怔怔地瞪他,那半刻,她的心裡已不恨他,反而被他臉上那嚴肅的靜默吸引,幾乎要伸手去撫平他陰鬱的俊顏……
按下心上的衝動,那刻,她厭棄自己的心軟。
「為什麼畫我?」他卻握住她的手,貼在唇上,聲調暗啞低抑。
他當然已明白畫中人是自己,看到畫像那剎那,他不否認,得意大過懊悔,但現在,他見不得她的小臉受傷。
「你在乎嗎?」咬住唇,她淒涼地呢喃。
「我在乎。」他說,幾乎是立即的。
他的話,讓她不能喘息。
她不願相信他,可是他堅定的聲調卻讓她清楚地聽出他的在乎。
然而那扔畫的舉動仍然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她別開眸子,不看他執著在她臉上的眼睛。
「你的在乎會多久?半個時辰?一日?還是三日?」她喃喃這麼問。
因為她不懂,回門之後他為何開始疏遠自己,當她想接近他時,他卻把她推得很遠,她不明白為什麼。
但是她已經那麼在乎了,因此他的反覆不定,讓她難以忍受,他的溫柔與冷漠都讓她無法捉摸。
「你要我在乎多久?」他卻這麼反問她。
她愣住。
說不出口,一生一世。
「半個時辰?一日?三日?」他拿她的話反問。「還是一生一世?」忽然說。
她屏息,吃驚的眸子傻傻地凝住他。
為何他總能猜透她的想法?
他眸子暗黑,嘴角卻勾起,定定凝入她的眸。「告訴我,為何畫我?」他再問,這回以蠱惑的嗓音,抵押地勾住她。
「因為想我,所以畫我?」他再問。
小臉漲紅,眸子開始漾起水霧,她不安地在他腿上扭動。
她的肢體透露了心事,他咧開嘴,眸色卻顯得有些灰濁。「這幾日,你有多想我?」他又問。
「我,不想你。」她垂下臉,撒謊。
「真的?」他抬起那張說謊的小臉,那迷濛的眸子裡凝這霧水,閃避著他的視線,「如果是真的,就看著我回答,再說一遍。」
她屏住呼吸,閃動的眸子怎麼也沒辦法凝住他的眼,對著他說謊。
他笑了。「你想我,是嗎?」
她沒辦法否認,眸子逼出淚光……
「小傻瓜!」他粗啞地道。
見那雙水汪汪的眸為自己噙了水光,動情的吻住柔嫩的粉瓣,頂開她的唇,強迫她為他綻放。
「不要……」她羞紅臉矜持。
「不要?」他低笑,舔吮香嫩的唇瓣,熟練地勾纏裡頭的丁香舌,「不要這樣?」再整個含住她,吮她香滋滋的甜液。「還是這樣?」他粗喘,毫不掩飾慾望。
她凝大眸子,因他邪氣的糾纏而不能自已……
在他密密的舔吻間,她閃躲不及,他卻游刃有餘,不住抿唇笑她的嫩與幾次也褪不去的羞。
不只不覺間衣物被褪盡,直至感到被充實地佔有,她驀然嬌喘——
「兆臣……」
她水眸迷濛,低弱地微吟,感到疼痛。
他顯得有些急躁,這日,他好像不能按捺。
她歎息,承受著,不再揣著那小小的氣與他計較,於是柔柔的發與軟軟地香將他纏住,在這小小的榻上,把自己最溫柔的一切全都獻給他。
當時,他灰濁的眼執著地定住她水潤的眸,深深迷入她的柔情與相思裡,未料竟狂躁得不能自己,將人兒佔有的慾念像潮水一樣翻騰洶湧……
桂鳳聽從媳婦的話,命丫頭提了早膳來到丈夫的書房。
保勝昨日從玉鑾那裡落荒而逃後,怕桂鳳看他笑話,故不敢上門找妻子,因此昨夜沒地方可去,只得回到已許久未進的書房,在後堂的榻上孤單地睡了一夜。
他沒想到,今早一睜開眼就看見桂鳳。
「你,呃,你怎麼來了?」見到妻子,保勝老臉微微的紅。
他將公務交給兒子已久,清閒了數年,近幾年早已不睡書房,每晚逍遙在妻妾之間,臥慣高床軟墊,昨夜倉皇間不得已窩在書房,胡亂睡了一覺,早上起來眼泡還腫著、額角還疼著,顯得十分狼狽。
桂鳳心裡有氣,本來還想奚落丈夫兩句,可一見他頭上扎個包,衣服狼狽的模樣,到口的話就嚥下去了。
「來給你送飯呀!」壓住一口氣,她瞅著丈夫道:「你這模樣又不能上飯廳去,要給老祖宗瞧見,那能了得嗎?」
聽見這話,保勝撇撇嘴,心裡一絲絲甜。「你惦記著我啊?」
沒料想,平日動不動與他頂嘴的妻子,近日沒來嘲笑他就好,竟還想著他沒飯吃。
「誰惦記你了!」桂鳳瞅他一眼,沒好氣道:「額角都砸成一道口子了,能胡亂吃嗎?」
這話不是惦著他,是惦著誰了?
這會兒保勝不窩囊,也不狼狽了。「那,你吃過早膳沒啊?」他笑滿嘴。
「趕著給你送飯來,誰吃了!」桂鳳冷臉答,還吩咐丫頭把飯布在王爺榻前。
「咱們一塊吃吧?」保勝笑嘻嘻問妻子。
「不要了,你自個兒吃!」桂鳳不理他。
「來吧,咱們一塊吃吧!」保勝卻扯住妻子,死皮賴臉地,硬是把她扯到身邊坐下。
「幹什麼啦你!」桂鳳臉皮薄,忙低斥丈夫:「拉拉扯扯的,沒瞧見丫頭們都在嗎?」
「那叫她們出去不就成了?」保勝隨即命眾丫頭出去。
桂鳳卻臉紅了。「你幹嘛叫丫頭們都出去?」她睜大眼。
「幹嘛?」保勝笑嘻嘻地,「當然是方便咱們夫妻倆說體己話啊!」
「誰跟你說體己話!」桂鳳轉身不依。
保勝握著妻子的肩,小心翼翼地把她轉回來。「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到頭來待我最好的還是你!」相處幾十年,最瞭解桂鳳的,當然還是保勝。
桂鳳這時還肯來看他,如寒冬送暖,令他感觸頗深。
「你知道,知道才怪!」桂鳳嘴上還倔著,可眼睛卻瞄著丈夫的額角,臉色憂慮。「大夫來瞧過沒?別自己個胡亂包紮,就砸在眉梢上,可不是玩的!」
「知道、知道!」保勝心裡甜絲絲地。「這包是大夫給纏的,大夫近日還要再來,再給我頭上纏個蒙古包!」他逗妻子。
桂鳳果然笑出來。「你還不正經!」她嗔道,作狀伸手要搥他。
保勝情不自禁地握住妻子的手。「我還以為你也不理我哩,昨天晚上我心裡好苦。」他對妻子說真心話。
「你叫玉鑾理你不就成了?」她故意說:「平日你氣我,不都是去找她嗎?」
「是我錯了。」保勝知道妻子的心思。「平日我讓讓你也沒事了,是我心眼小,你別同我計較了,好嗎?」
聽丈夫一句錯了,桂鳳聲音也軟下來了,「誰同你計較了?要計較,早八百年前就該跟你計較了。」她喃喃說。
「全都是我不好!」保勝擁住妻子的肩頭,將僵硬的桂鳳攪如懷裡。「一切是我的錯,是我笨是我蠢,放著賢惠的妻子,好端端的還納妾取側室做什麼?」只有自討苦吃!
保勝吁口氣,好生感歎。
這些年來周旋在妻子與側室之前,雖夜臥高床軟墊,可安撫了這個得罪了那個,他其實也不好過。
誰說男人三妻四妾可享齊人之福?說這話的,必定想害人。
桂鳳被丈夫攪在懷裡,胸口小鹿亂撞,竟像當年新婚那樣,心窩裡甜蜜蜜的……
有多少年了?丈夫不曾這樣寵溺地抱過自己,她感動、震驚得都快哭了。
「我也不好,都怪我脾氣拗,這張嘴總是不讓你,才會把丈夫拱手送給側室與小妾。」桂鳳也後悔了,她軟著聲,也對丈夫說出了真心話。
保勝聽她說出這話,感動得心都化了。「怎能怪你呢?是我自個兒不珍惜,我該多疼的人是你,這道理竟然叫我近日才想通了!」凝視妻子嬌羞的臉龐,保勝的記憶也回到當年新婚燕爾的時光,對妻子的感情與感覺,也越發深濃起來。
耳裡聽著丈夫十多年不會對她說過的甜言蜜語,桂鳳這時才真正明白馥容那番話,理解那話中真實的涵義。
想想她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竟然要媳婦來教她夫妻相處的道理,感歎之餘,她也不得不佩服馥容的蕙質蘭心,慶幸自己得到一個如此賢惠的好兒媳。
不知不覺,她累得在榻上睡著。
等她醒來時,身上蓋著一床軟緞,和一件衣物。
她做起來,衣服滑落到地上,她怔怔地凝望,認得那是兆臣的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