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陳毓華
她瘸著腿,不是很方便的進了門,裡頭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有,傢俱倒是都在該在的地方。
「他們都上哪去了?」顧不了什麼來者是客的禮節,她拐進廚房拿杯子倒水,一口喝下,乾涸的喉嚨好不容易得到滋潤,整個人這時候才真的鬆懈下來。
「大家都出去找妳了,Arthur叫我留守顧家。」她言笑晏晏,大大的水眸盯著喝水的梁心願直看,眼裡卻什麼都沒有。
很簡單的女人,她看不懂眼前的人到底是憑著哪一點成為阿瑟的女人?
「找我?」
她趕緊把手機拿出來看,要糟!居然是沒電狀態,她消失兩個多小時,一時忙亂也忘了要打個電話通知他,難怪要去找人了。
「他會不會生氣啊?」完全的垂頭喪氣,今天不是什麼良辰吉時,根本是天狗黑星日。
「妳會這麼想還不算太晚。」比冰塊還要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就在她身後。
梁心願趕緊回頭,她狼狽的樣子全落入風靜起眼底,原本已凝聚的風暴瞬間化成著急,他一個箭步來到她跟前,緊張溢於言表。
「發生了什麼事,妳全身都是傷……」他的表情比凶神惡煞還要恐怖,然而一雙手卻珍而重之的仔細檢查她的狀態。梁心願莫名的想哭,出意外時的堅強來到心愛男人面前全部化成委屈,她咬著下唇,就怕一開口會狂哭。她的忍耐看進風靜起眼裡,他用指腹輕擦她的眼眶。
「傻女孩,想哭就哭,在我面前妳什麼都不需要忍耐。」
「我才沒有哭。」是賭氣的,還包含著濃濃的撒嬌味道。
「是是是,只是眼眶有點紅,從外面回來,風砂吹的是吧?」
確認她看起來驚人的傷勢大部分都只是輕微的擦傷後,風靜起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接著一把抱起她。
她呀了聲,只能抱緊他的脖子。
「妳需要休息,等休息過了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說。」
看得出來她的傷勢都是外力造成,他稍微安了心。
她沒出聲,點點頭。
抱著一個人在懷裡,風靜起依然健步如飛的上樓進房,把梁心願安置在早就佈置好的主臥室大床上。
「我收了個小弟,以後就讓他去送貨,妳別再開那輛老爺車滿街跑了。」他沒有即刻走開,反倒進浴室去拎了條熱毛巾為她擦拭弄髒的臉蛋,接著動手為她脫衣服。
「這樣可以嗎?」她的想法還在收小弟這件事上面,壓根沒有注意到風靜起的動作。
「他蹺家,還沒滿十八,我們不能用這麼小的小弟,讓他幫妳送貨,有了人生經驗,他才能有收穫。」她就像溫馴的貓,要她伸手就伸手,額頭的青紫更顯出一股令人心疼的柔弱,讓他無比動心。
他很想趁人之危,不過,這時候不是好時機,她需要的是休息。
他露出朦朧的微笑,從乾淨的寬大襯衫拉出她的發,輕輕放在唇邊親了下,充當報酬。
「這件事讓我再考慮一下。」倦意終於爬上四肢,湧上眼皮。
「沒問題,不急,什麼事等妳醒過來再說。」
枕著柔軟的大枕頭,看著為她忙碌的男人,聽著他宛如催眠的好聽聲音,她閉上眼,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理會,只感覺到有個高大令人心安的人影在她身邊,如守護神。
確定她睡著,風靜起沉沉的注視她很久才離開房間,樓下等著他的是很自在高高蹺起腿來的女王,還有不知道要把臉擺在哪的大鳥。
「Arthur,她沒事了吧?」連忙改變姿勢丟下雜誌迎了上來,薇薇問得漫不經心。
他沒理她,面向羅大鵬,「你去通知說人回來了,叫弟兄們全部回籠。」
「是。」可是這位大小姐呢?他用眼神徵詢自己的老大,剛剛要不是他反應快擋在這裡,這位大小姐大概就衝上樓去了。
男人白目了不起被說成神經大條,女人要是白目,只會壞事。
「這裡沒你的事了。」
大鳥知道老大不需要他,點了點頭下去辦事了。
「我送妳去飯店。」風靜起淡淡地說道,提起她放在窗邊的行李箱。
「為什麼?人家要住在這裡,這裡不是你的房子嗎?」她嬌慎著,整個人差點偎了過來,可是看見風靜起冷若冰霜的樣子也不敢造次。
「人家學校放暑假,好不容易來找你,你把我丟在家裡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我去住飯店,你有沒有一點人情味?」
她的到來應該是充滿驚喜熱情的不是,憑什麼她受到的待遇這麼差?
她是千金小姐,從小父親把她當掌上明珠那樣的養著、灌溉、愛護,明明在美國的時候阿瑟也很寵她啊,怎麼換了個地方態度差這麼多,這樣她好受傷啊!
「妳來的不是時候。」
「什麼叫我來的不是時候?」咄咄逼人也是大小姐的特色。
「妳走還是不走?」他的溫柔是看人給的,對待刁蠻的千金小姐也別想他能客氣的起來。
「你不要忘記,你的命是我爹地救的,你本來就應該要對我好,你的態度這麼差,小心我回去跟我爹地告狀!」幼稚又無禮的口氣,好像她是撐著天的那個人。
「是誰跟妳這麼說的?」風靜起挑起了一邊眉,隨後邪氣的眼瞇了起來。
金恩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家都這麼說,要不是我爹地在查德捨身救你,你可能連小命都沒有了。」人家對她的好要是沒有到達她想要的標準,漫天的謊都撒得出來。風靜起沒解釋,他靜靜地把行李箱放下,啟唇。「盛夏,送這位小姐去飯店。」
他連旁人眼中最基本的義務都不願盡了。
薇薇自尊心大大受挫,帶著心虛的眼看著風靜起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腳底生涼,他不笑也不怒,但非常冷,讓人相信這種無形的溫度能夠凍死世界上所有的生物,當然,那也包括她。
她會不會太自以為是,干了蠢事?
她不會有答案,因為自她被送到飯店,到後來不得不離開台灣,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風靜起一面。
身子很重。一覺醒來,感覺也跟著甦醒沒錯,但是平常輕盈的身體此刻卻好像灌了鉛,挪了又挪才能順利的下床。更糟的是進了浴室發現下體出血,是大姨媽來了嗎?
但日子不對。
「心願,妳醒了?我煮了干蚵稀飯,趕快出來吃。」下樓去拿東西又上來,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的風靜起找到浴室來。
玻璃門被打開了,梁心願白著一張臉,搗著小腹,雪白的睡衣下襬沾了點點猩紅。
「我可能要去一趟醫院。」她費盡力氣開口,眼裡都是茫然。
風靜起專精的雖然不是婦科,但看情況不對,二話不說拿了外套包裹住她,立刻送醫。
他生命中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救人,一旦事到臨頭,需要救治的人變成他身邊重要的親人,他也像一般男人那樣會忐忑,會不安,甚至在醫生替梁心願診治的時候想衝進去全程監控。
「首先,恭喜尊夫人已經有八周的身孕。」風靜起還沒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幸虧送來的早,出血情況已經控制住,為了大人跟小孩的安全起見,建議留院觀察一周。」婦科醫生輕描淡寫的道。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身體一向很健康。」
「風太太在到院之前有出過意外事故吧?」她身上的外傷還很明顯。
「是。」
「那就是了,孕婦最好凡事小心。」
「我太太人呢?」他擔心的、懸在心上的只有梁心願。
「護士已經先把風太太送進病房,你可以去看她了,孕婦前三個月需要注意的事情護士小姐會詳細向你說明……風先生……」
醫生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這位先生……醫院禁止跑跳……」醫生想出聲提醒,哪還見得到人影,他不禁咋舌,好快的身手,不知道這位風先生從事什麼行業?風靜起激動的來到病房,看見躺在床上的梁心願時,所有激昂的情緒霎時沉澱了下來。梁心願聽見開門聲音,睜開眼睛,臉露微笑。
「醫生說妳懷孕了,我們家要多添新成員了。」
「你不喜歡?」他的臉很沉。
婚後他們一直有避孕,所以即使結婚三年她的肚皮也沒有消息,再度重逢後他一直很熱情,經常狂野的忘記要戴套子,她也來不及提醒他,這孩子……他不會討厭吧?
「怎麼可能,我只是還沒有辦法想像他的模樣,再說他還沒從妳的肚子裡出來就先找麻煩,以後見面我一定先打他屁股再說!」
梁心願好笑的搖頭。
「哪有人這樣當爸爸的?」
「所以啊,他最好有自覺,乖乖的待在妳的肚子裡別搗蛋。」看著她還平坦的小腹,他很難相信以後會有個活蹦亂跳的小鬼從裡面出來。
「好可怕的恐嚇。」她拍著胸口佯裝害怕。
「妳歸我罩,他也得聽我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