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默嬋(沐辰)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我不懂你要我怎麼做……分手……好容易就說出口……」
擅自攪亂她的生活、入侵她的情感,在她好喜歡、好喜歡跟他在一起時,被殘忍的捨棄。分手,讓這段感情變得好廉價。
「你要去留學了,不是嗎?」蘭皓成沒有回應她的心情,逕自問道。
「嗯……」
「在美國,對吧?」
「嗯……」
「所以我膩了。」
「為什麼膩了?我不懂,你說膩了,是對我這個人膩了,還是對我要去留學膩了,抑或你對我老是幫著表姐催你工作膩了?你說清楚啊!」
蘭皓成沒有回答。
張晏颯打個冷顫,抖到連手機都快拿不住。
「我就是膩了。」他不耐煩的說。
「我很笨,你不說清楚,我沒辦法接受。」她掩飾不了哭泣的聲音。
「別哭。」蘭皓成輕歎口氣,語氣間充滿憐惜與心疼。
她已達滿水線的淚水瞬間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聽著她壓抑不住的哽咽聲,他根本狠不下心,「……這是為你好。」
「每個人都說是為我好,你們怎麼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為我好?」張晏颯反駁,「你膩了,怎麼會是為我好?我根本不瞭解你在說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壓根兒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你想去留學,對吧?」
「嗯。」對於自己與蘭皓成之間的差距,即使這輩子重來,她重新選擇走藝術這條路,也沒辦法縮短,但是至少在自己的領域上,她希望能夠更上一層樓,讓他看見她也很努力,想要追上他的成就。
所以就算她覺得這個名額給得名不副實,還是會盡全力去達到目標。
「那你就去啊!你這一去至少要兩、三年,我怎麼可能等你那麼久?我不是柳下惠,也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更不想說出我會守著你的謊言。」
張晏颯任由淚水奔流,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擠出話,「所以……你連跟我一起想個辦法也不肯,覺得分手之後便一了百了?」
蘭皓成怕的不是分離,而是怕自己對張晏颯的情感會成為囚禁她飛翔的手銬腳鐐,這樣的恐懼已經在他面前真實發生,而非只是預想,他能做的,僅僅是亡羊補牢。
「對。」
她沒有再開口,也沒有掛斷電話。
他默默的聆聽她隱約的哭泣聲。
手機兩端,咫尺天涯。
「你有喜歡過我嗎?」張晏颯還是問了。
蘭皓成諷刺的笑出聲,尖銳的笑聲狠狠的刺進她的心窩。
「如果可以把心挖出來,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麼顏色。」
不知為何,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是她,她卻覺得他像一隻受傷的老鷹,即便傷痕纍纍,瀕臨死亡,仍高傲的抬頭挺胸。
「蘭……」
笑聲停止,他淡淡的說:「有插撥,先這樣吧!」
不等她反應,他單方面結束通話。
從來不知道蘭皓成會接插撥電話,張晏颯捂著發痛的心口,呆呆的望著假人,毫無意外的處於狀況外,卻是首次感到自己似乎傷害了他。
第6章
難得開車的蘭皓成將車停進老家的車庫,從後座拿出兩幅用牛皮紙包裹的畫,交到傭人的手上,然後看著迎面走來的嫂子。
「嫂嫂。」他低下頭,看著嫂子懷裡的俄羅斯藍貓。
貓兒叫了幾聲,美麗的藍色眼眸就像雨後的天空,直視著他。
他移動視線,看向笑容可掬的嫂子,改口喚道:「小藻。」
「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峰川藻與蘭皓成肩而行,拾階而上。
「哥說要兩幅畫,我帶來了。媽咪也說要改造花園,叫我回來跟園丁討論。」蘭皓成邊說邊指示傭人將畫拿進起居室。
「也是,讓你看過之後,比較安心。」峰川藻彎下腰,放開貓兒,讓它自行活動。
「哎,你這時候回來,大家都吃完晚餐了,我叫廚師幫你再做些餐點,好嗎?」
「我吃過了。媽咪跟爹地呢?」他走進起居室,發現母親正在讀書,父親則不見人影。「媽咪。」
「皓成,回來啦!」戴著老花眼鏡的蘭夫人抬起頭,認出小兒子,合上書,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蘭皓成微笑,乖乖入座。
蘭夫人張開雙臂,抱了下小兒子,「吃過飯沒?」
「吃過了。爸呢?」
「在書房寫書法。」蘭父的興趣是書法。
蘭皓成點點頭,沒有打算與許久未見的父親打招呼。「園丁休息了嗎?」
「你難得回來,就急著要走嗎?現在才晚上十點,天都還沒暗。」蘭夫人握住他的手,睜眼說瞎話。
蘭皓成微斂眼瞼,輕輕抽回手,「沒有。」
「有什麼事都延後一下嘛!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今天不待到吃完消夜,不讓你走。」峰川藻端出托盤走過來。
「沒錯,今天沒聊到盡興,不放你走。」蘭夫人像個小孩子,拉著蘭皓成的手臂,任憑他嘴角僵硬、滿臉不自在,也不放手。
「有餅乾、蛋糕,還有我自己做的scone,吃吃看。」
嫂子熱情的笑容讓蘭皓成不自覺的點了下頭,即使吃得很飽,也只能動手拿了個scone,配咖啡喝。
「哥呢?」
「打麻將去了,你沒跟你哥約好嗎?我打電話叫他回來。」
「不用。」蘭皓成把挽著自己的母親稍稍推離,拿起傭人放在一旁的畫,打開牛皮紙,「嫂嫂,你看看喜不喜歡。」
那兩幅畫都是風景畫,畫的是夏季與冬季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景,地點則是他的住所「蘭庭集敘」。
「好美!」峰川藻驚呼一聲,「媽,你看,皓成真是巧手,畫得好漂亮。
蘭皓成的嘴角抽搐,不過沒有表示什麼意見。
蘭夫人湊過來,「這畫挑得好,正好一幅放在你爸的書房,一幅放在你哥的書房。」
「是啊!皓成,你只帶兩幅畫過來?那我的工作室呢?我也想要一幅。」峰川藻漂亮的眼眸直視著他。
「最近在忙。」蘭皓成摸了摸鼻側,看著嫂子,思忖她話裡的真實度。嫂子與母親如出一轍,不管他創作出什麼東西,她們全都口徑一致,一律盛讚,然而這樣的讚賞只會讓他感到尷尬。
「啊,我聽你哥說了,你在忙車展,對不對?我跟媽也會去喔!」峰川藻興奮的說。
「你們要買車?」蘭皓成把畫重新包好,放回原處。
「當然不是,是要去看你的花藝展出啊!」蘭夫人與媳婦簡直就是模範婆媳,感情好到像母女,有默契得很。「以前要看你的作品,都得搭飛機出國,現在台灣有,當然一定要去,你……沒預期我們會去嗎?兒子。」
蘭皓成失笑,「沒,別來,沒什麼好看的。」
蘭夫人和峰川藻同時淚光閃閃,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你這麼討厭我們出席嗎?」峰川藻語帶顫抖的問。
「難道……我們會丟你的臉?」蘭夫人微微哽咽的開口。
「嗯。」蘭皓成也不知是遲鈍還是老實,點了點頭。
峰川藻與蘭夫人相視一眼,笑了出來。
不知道自己哪裡娛樂了她們,蘭皓成很識相的起身,「我去看爹地。」
「皓成,我的工作室裡有個白色紙袋,裡面是今年春天的衣服,你拿去吧!」峰川藻提醒。
他的腳步頓了下,「嗯,謝啦!」然後走出起居室。
婆媳兩人談笑風生,相處和樂。
蘭皓成來到書房門口,輕敲一下,打開房門。
蘭父抬起頭,看見他,笑道:「被你媽跟你嫂子趕出來了?」
蘭皓成站在門外,看著父親懸腕書寫。
「來,過來。」蘭父朝他招手。
他走近書桌,「爹地。」
「你看,這是我今天臨得最好的一帖。」
「你的心情不錯。」蘭皓成自父親的書法中明瞭他的心情。
「你的心情不好?」蘭父同樣自他那不自在的模樣看透了他的心境。
「有些事,很難講。」蘭皓成輕歎口氣,走向書房附設的陽台,望著底下那造景對稱的英式庭園,暈黃的燈光讓庭園罩上一層神秘面紗。
「等你想透了,再說也不遲。」蘭父將一根雪茄遞到他面前。
蘭皓成接過雪茄,湊近父親手中的打火機,雪茄獨特的風味在點燃的瞬間充斥他的鼻腔,出乎意料的安撫了他心底的不安。
「我覺得挖個池塘,種些睡蓮,夏天的時候,你媽跟你嫂子就可以在池塘旁邊乘涼,不會老嫌家裡熱了。」
蘭家的庭園是台灣罕見的英式庭園,佔地廣闊,是蘭皓成與兄長童年時期玩耍的地方。
蘭父在茶几旁坐下,「下一盤西洋棋?」
「天氣熱是溫室效應。」蘭皓成在父親的對面坐下,望著有夜間照明設備的花壇,選了黑水晶雕制的棋子,「也許把那幾個花壇移開,就可以鑿池塘。」
「你再畫一些圖,讓園丁照圖種花,這樣你的作品也會留在庭園裡。」蘭父笑說。
「那池塘中間要放雕像嗎?」
「你覺得呢?」
「放了也無妨,可以放尿尿小童。」蘭皓成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