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陶陶
中午過後,風浪越來越大,雨也開始下,辟哩啪啦地有點嚇人,她臉色發白,宛如浮起的死魚,抓著柱子的手也越來越沒力。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她虛弱地說。
「你真的很沒用。」公孫右鄙夷地看著她。
「你厲害的話就讓我不暈啊!」她虛弱地說。「我要死了……嗚……」
「你有沒有骨氣啊,這樣就哭!」公孫右氣道。
「嗚……這跟骨氣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在吐,你在難受。」她抹去眼淚。
「我……吐得都要食道灼傷了你知不知道?胃酸是很可怕的,還有膽汁……」
「你很噁心。」公孫右更氣了。
一直在旁不吭聲的公孫朗,忽然開口道:「一會兒船就靠岸了。」
「咦?」她整個精神都來了。「真的嗎?」
「這兒離聖治港不遠,船長應該會先到那兒避避。」
這消息讓她差點沒跪下來謝天謝地。「天啊……我太愛禰了,請繼續保佑我,沒病沒痛、一生順遂、貴人相助、大吉大利發大財。」
「你在嘀咕什麼?」公孫右皺眉。
「沒有,沒有。」她壓著肚子,希望它別再折騰了。「那我們進港後能不能下船?」
「怎麼,不想搭船了?」他揚眉。
她淒苦地點頭。「我們換搭馬車吧!我真的是不行了。」
公孫朗翹起嘴角。「你這奴婢比主子還嬌貴。」
「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有什麼辦法?」如果能不暈船,她也不想暈啊。
公孫右哼地一聲。「你這個人毛病真多。」
忽然船身一個傾斜,她整個人往前飛衝撞上公孫右。「啊……」兩人同時大叫。
這下完了,他們會撞傷的!還來不及細想,白蘋感覺背後的衣裳被抓住,用力一扯,將她由半空中拉了回來,她的背撞上公孫朗,瞬時一雙手環抱住她,將她抱在身前的公孫右也一併圈住。
被男人抱在懷裡,白蘋完全沒有心跳如雷,含羞帶怯,而是眼冒金星,頭昏眼花,她還來不及細想,胃部一陣痙攣,連手都還不及捂就吐了……
「玉飛雙……」公孫右驚叫憤怒的聲音響起。「我的頭……啊……你死定了……」
「對……惡……不起……」如果不是太難受,她真的會笑出來。「啊……不要打我的肚子……惡……」
公孫朗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個浪打來,船又歪了,船艙裡又是一陣嘔吐、一陣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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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他們總算靠岸了,如果不是公孫朗扶了她一把,她可能是滾著下船的,因為她早已雙腳發軟,全身無力。
他們就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她只喝了碗熱湯果腹,就倒「床」不起,頭暈了好久,連晚上作夢都感覺在船裡蕩著。
第二天起床後,她覺得精神好多了,不過外頭風雨仍大,他們只能待在旅館裡哪兒也不能去。公孫右因為在氣頭上,不停要她做東做西,她想乘機偷懶休息都不行,他的脾氣壞得像魔王轉世,自知理虧的她也只好默默忍耐,如果不是公孫朗在一旁阻止,他早就跑去馬廄拿鞭子抽她了。
幸好中午後風雨開始轉小,公孫朗說照此情形,明天就能坐馬車上路,她的心情才又振奮起來。
只是在旅館裡無事可做,很快就覺得無聊,這裡離碼頭近,住宿的幾乎都是船員,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旅店斜對面就是個青樓叫「女人香」,她可興奮了,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當她把計畫告訴公孫朗時,他冷冷掃她一眼。
「你的興趣還真特別。」
「我是好奇,青樓是個能發生很多事情的地方……」發覺自己說話有語病,她趕緊道:「我是說除了上床之外,每一本古代小說都會提到青樓,我是把它當作一種旅遊景點,就像有些人到了某個地方後就會在樹上刻下某某某到此一遊,我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所以你想去刻玉飛雙到此一遊?」他挑眉。
「不是。」她笑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瞧瞧,你衣裳借我,再給我一點銀兩,然後拖住你兒子,別讓他來找我。」公孫右去茅廁了,一會兒他回來她又要被呼來喚去了。
她的額頭被彈了一下,力道之大讓她眼冒金星。「好痛,你幹嘛打我?」她叫著摩呼疼痛的額頭。
「你以為你在跟誰講話,搞清楚你的身份。」她的臉皮真是厚得無法想像。
見他一臉下悅,她立刻道:「我不是得寸進尺,我是……唉……我只是好奇,又……有一點無聊。」
「無聊?」他嘴角一撇。「這樣吧,我們還是搭船……」
「不要。」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再搭船我會死掉,你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別折磨我了。」
他揚笑。「不好奇了?」
她搖頭。「我忍得住。」頂多跟鳳梨會合後,再去青樓逛,她放軟聲音,說道:「大爺……」
忽然街道上姑娘們的嬉笑聲傳來,白蘋轉頭瞧去,發現青樓裡的姑娘撐著花枝招展的紙傘往這兒而來,大概是來招攬生意的。
「哈,我不用去她們就來了。」她探頭出窗外,街上十幾個姑娘打打鬧鬧過了街,她們的衣裳和傘花花綠綠的,在雨中顯得色彩繽紛。
白蘋高興得正想下樓去,卻瞧見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走出女人香,那人穿著花綠的上衣,像極了夏威夷襯衫,而且一頭白髮,微駝著背,腰間還繫了個葫蘆……
「老爺爺……」白蘋衝口大叫。
公孫朗聽她一喊,視線立刻隨之望去。
那老人回頭瞧了一眼,白蘋大喜,是這張臉沒錯,她大叫:「是我啊,老爺爺。」說著說著她就想往下跳,可她從來沒從兩層樓高跳下,還真有點害怕。
她這一猶疑,老者快步離去。
「別走啊!」她一咬牙,跳出欄杆,落地時差點因水坑滑倒。
街上的姑娘們疑惑地看著她。「這是怎麼了?」
「不好意思,借過。」白蘋擠出人群,一邊大喊。「老爺爺,是我啊,你別跑啊……我跟鳳梨去你店裡,你記不記得……快點放我們回去……」
她越跑越快,可那老者身手也快,一轉眼消失在轉角,白蘋死命跟上,可當她轉過街角時,卻沒見到任何人。
她不死心地又跑了一段,漫無目的在街道巷弄搜尋。「老爺爺,你別鬧了,快出來啊!」
「快點出來啊……」她跑進巷子裡,卻發現是條死巷,於是失望地又走出來。「你有什麼條件你就說嘛!幹嘛要躲……」
她喘著氣,沮喪地靠著牆蹲下。「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讓我回去……」低頭看著水窪上的倒影,她難過地吸吸鼻子。
「這麼任性地把我們弄來這裡……太可惡了,我也是有家人的好不好?」她抹去由額頭淌下的雨水。
想到家人,她忽然覺得很難過,這些日子她刻意不去想這些事,就怕自己難過,可方才看到老爺爺,她所有的希望都燃起來了,原以為自己就能回去了,沒想到卻是空歡喜一場,由雲端掉到泥裡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歎口氣。「我又沒做壞事,幹嘛這樣對我……難道拿了你一個花瓶,就要付出這種代價嗎?」
「唉……」她了無生趣地將臉埋在膝蓋間,會不會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你想生病嗎?」
好像有人講話,她恍惚地抬起頭,帥帥的人、帥帥的臉,連淋濕了都好看,如果在乎時她一定會讚美他兩句,可惜現在心情很差。
「公孫朗……唉……我覺得好沒力喔……」
「沒力氣?」
「不是,是沒有活力,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雖然我不是什麼慈悲的大善人,但也不是壞人,為什麼老天要這樣玩我?在這裡除了看帥哥美女,然後腿變長了以外,什麼好處也沒有,我到底來這裡幹嘛?根本是受罪嘛,難道是希望我發明暈船藥嗎?不對,這個世界已經有暈船藥了,莫非是希望我當武林盟主?」
他忍住笑。「你到底起不起來?」
「我好可憐啊!公孫朗。」她又歎氣。「我已經陷入無底的深淵,沒有力氣爬起來了,我的眼前現在是無盡的蒼涼,如果蒼涼可以結出果實,那我的一定是世界冠軍,任何人只要瞄一眼,就變成了淒淒慘慘的絕望先生。」
他笑了出來。「你腦袋到底裝什麼?」
她抬起頭,可憐兮兮地說:「背我好嗎?我腳麻了。」
「怎麼像孩子一樣?」
「這個世界太寒冷了,我需要一點溫暖。」她吸吸鼻子。
他翹起嘴角,慢條斯理地說:「你覺得寒冷是因為你在淋雨。」
她朝他伸出手。「你就把我當成公孫右嘛,我的腳真的好麻。」
「他可不會像你這樣。」他遲疑了下,最後還是伸手拉起她的手臂。
見他轉身要走,沒有要背她的意思,她歎道:「你是不是都這麼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