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溫芯
傳說
「洋鬼子」一詞,實非空穴來風。
27年,年僅十七歲的馬可波羅與爸爸、叔父,啟程前往東方。
彼時,西方眾人傳說著東方乃是一片闃陰詭界,居住著妖魔鬼怪無數。
事實上,真正的妖魔鬼怪並不在東方,而在馬可波羅這隊冒險旅行團裡。他們押解著被教會用咒法制伏卻無法殺死的四名吸血鬼,悄悄地進入了蒙古帝國,準備隨地丟棄這些不被神所接受的黑暗靈魂。
誰知道,就在他們一行人踏進東方土地的那一刻,咒法立破。
這二男二女吸血鬼,頓時從四具美麗木偶人兒,一變而為璀璨不凡的活色生香姿態。四人華麗羽翼一張,妖麗雙眸一瞅,在馬可波羅一行人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之前,他們便已消逝無蹤。
從此,靠著無往不利的魅力,他們開始在東方開枝散葉,形成「黑暗家族」。
之後,完成了丟鬼任務的馬可波羅,在中國停留的二十多年裡,曾經見識過這群「洋鬼子」顛倒眾生的魅力。於是,馬可波羅偷偷地在他口述的四卷「馬可波羅遊記」中暗地藏下線索。
可惜,沒人發現這事。大家只記得馬可波羅從中國帶回了意大利面,卻沒人知道加了大量香蒜的濃濃意大利SAUCE,其實是他對吸血鬼的心生警惕……
所以,「洋鬼子」一詞,實非空穴來風啊!
不信?
你往後瞧瞧吧!
嘿嘿嘿嘿……
第章
江豐睿討厭黑夜。
對於黑夜,他有個慘痛的回憶,所以他最恨那樣漫無邊際的黑暗。
偏偏自從那夜後,他便無法昂然自信地在白晝中行走,因為他臉上多了一樣記號。
魔鬼的記號。
江豐睿望向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張人類的臉孔,半邊臉俊帥如天神,另外半邊,卻從眼周以下,糾結著一顆紅紫色的五芒星。那不是胎記,並非與生俱來的,而是在他十六歲那年,某個夜晚,某個神秘男子,留下的記號。
據說這是一個封印惡魔的記號,教會稱之為「惡魔的紋章」,十九世紀曾在英國倫敦橫行一時的殺人魔開膛手傑克,在案發現場的牆上,留下的就是這樣的血印。
誰都沒辦法除去這個記號,包括他身為第一流整型外科醫生的父親,以及掌管一間生物科技企業的母親。
兩人因為一場空難意外去世後,他繼承了母親的公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持續研究,經過多年,依然找不出除去他臉上這片記號的方法。
他想,或許自己必須認命了,這魔鬼的烙印注定跟隨他一輩子,他必須永遠承受人們異樣的眼光……
「可惡!」江豐睿驀地迸出一聲低咒,握拳狠狠擊向玻璃鏡面,鏡子裂出一道痕跡,他的指節也滲出鮮血。
他感覺不到痛,只感到強烈的憤怒。他恨自己,恨自己擁有這張受詛咒的臉,恨週遭人表面對他假裝恭敬,其實心裡都暗暗批判他。
他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是魔鬼之子,最好離他遠一點,千萬不要得罪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在他手下工作,遵從他每一個命令,卻不是出自真正的敬意,而是恐懼。
就連他從小當成親妹妹疼愛的若悠,偶爾看著他的臉的時候,眼神也會不自覺流露一絲驚懼。
他們都怕他,大家都怕他!
問題是,他除了脾氣暴躁一點,財富權勢比一般人多一點,並不可怕,他不想殺人,也從來沒想過要讓誰吃不了兜著走,他甚至固定捐款給慈善機構,大量贊助慈善活動,但人們依然把他當惡魔看待。
這是命嗎?
不,他不相信這樣的命,不願屈從!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想辦法……」他喃喃自語,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上。
「總裁,開會時間到了。」秘書來敲他書房的門。
「知道了。」他點頭,整裝完畢,才示意秘書打開視訊會議的設備。
因為臉上這記號,他很少在公開場合現身,通常是透過電話或網絡遙控公司業務。
今天開會主要是為了檢討公司上半年度的營運情況,並修正下半年度的財務預測,研發部順便也報告新藥開發的進度。
很無聊的會議,他卻還是開得很認真,因為他生命裡幾乎沒有其它更有趣的事了,管理公司,讓公司不斷地成長、擴張、賺大錢,成了他唯一的樂趣。
當然,還有若悠,在她難得不跟那些狐群狗黨狂歡,願意回家陪他吃一頓晚飯的時候,他也是快樂的,甚至能感受到一絲幸福。
除了若悠,這世上大概沒人有能耐令他開心了,只可惜若悠本人對自己這個天賦似乎不太感興趣,很少使用。
江豐睿咬牙,忍住不爭氣的歎息。若悠年輕又漂亮,自然會嚮往外頭多采多姿的世界,陪他這個陰鬱又無趣的「哥哥」,是委屈她了。
「……請問總裁還有其它指示嗎?」
會議進行到尾聲,研發部主管戰戰兢兢地詢問。
他看得出來,對方很擔心他會追問關於除去他臉上記號的研究進度,他也知道,想必是沒有任何進度。
不用問了,問了也只是徒增怒氣,沒意義。
「散會吧!」他粗聲宣佈,關掉視訊屏幕。
秘書起身,瞥了他陰暗的神情一眼,小心翼翼地開口:「那麼總裁,我現在就去把會議記錄整理出來。」
「不用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下班吧,明天再整理。」
「是,那我先告退了。」
目送秘書離開後,江豐睿瞥了眼手錶,才八點多。
若悠說要參加一個好朋友辦的睡衣派對,今晚是不會回來了,他得一個人打發這漫漫長夜。
平常他會看書或處理公事,但今夜不知怎地,心情特別煩躁,怎麼也定不下來,好不容易熬過午夜,他決定出去走走。
這些年來,他養成了白天盡量少出門的習慣,總在最深的夜裡出沒,戴著帽子,帽簷壓低,讓夜的陰影掩去他醜陋的半邊臉。
這樣,就不怕路人對他投以驚嚇的眼神了。
一念及此,江豐睿自嘲地撇唇。
明明是最討厭黑夜的人,卻只能在黑夜裡行走,真是夠諷刺了。就算他一向傲慢倔強,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樣活著真是個笑話。
他踽踽走在街頭,夜很深,萬籟俱寂,只有月亮安靜地照拂大地,今晚的月色很詭異,亮白的銀牙裡隱隱浮著一片紅色淡影。
這樣的月夜,倒很適合魑魅魍魎作怪。
他嘲諷地想,念頭才剛晃過,眼角便意外攫住對面大樓屋頂,迅速飛掠過兩道人影。
不會吧?
他愕然,看著兩道影子一下竄高、一下伏低,在黑夜裡追逐爭鬥,接著,其中一道黑影電光石火地開了數槍,另一個大腿受傷,跪倒在地。
前方的黑影見自己得逞,並不戀棧,急如旋風地朝他的方向竄來,在即將與他相撞時,緊急煞車。
那是一個男人,全身罩著黑色斗篷,戴著面具,面具後,露出一雙精明銳利的眼。
那雙眼,似乎是……紅色的。
江豐睿忽地喉嚨發乾,心跳加速。
記憶中,他也曾見過某個擁有紅色眼睛的男人,就在他十六歲那年……
男人乍見他,似有些驚訝,接著摘下他的帽子,仔細打量,認清他的臉後,眼神變得興味,紅光迸亮。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謎樣的言語震撼江豐睿,他一凜,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這傢伙該不會就是當年那個男人?
「這裡……會痛嗎?」面具男彷彿看透他的思緒,伸手撫摸他烙印的臉頰,問話的口氣聽來十足危險。
江豐睿警覺地往後退。
面具男淡淡一笑。「說實在的,我很想有機會跟你敘敘舊,不過現在有人在追殺我。」說著,他脫下斗篷,罩在江豐睿身上,伏在他耳畔低語:「就麻煩你暫時頂替我一下,接受她的死亡之吻吧!」
死亡之吻?那是什麼?江豐睿直覺不妙,想追問,面具男一個起落,已經遠離他。
他驚異地瞪著那如蝙蝠般在天際翔的背影,是他看錯嗎?還是那男人背後真的長出一對黑色羽翼?
他是不是在作夢?
有幾秒鐘時間,江豐睿只是茫然呆站在原地,思索著這不可思議的情景,直到一條金屬鎖煉破空射來,強悍地捲住他脖子。
他瞬間窒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逃不掉了。」那是一道女性的嗓音,說著英文,每個字都像一顆冰珠,冰凍他胸口。
他皺眉,忍住頸部的疼痛,僵硬地轉過俊帥的半邊臉。
一道纖細的倩影站在高達三層樓的屋簷上,背對著月光,居高臨下俯視他。
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她衣袂飄飄,亭亭玉立,說不出地瀟灑帥氣。
然後,她輕盈地飛墜而下,落定他身前。
心跳,霎時停止。
他怔怔地望著她,不能想像人世間竟有如此絕色容顏,艷紅的朱唇,比瓷娃娃還白皙的肌膚,黑如烏緞的長髮迎著風,在夜色裡輕盈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