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席絹
當然，這只是無用的忠告，彼此都知道。
要是可以不往那一步走去，此時此刻李從謹壓根兒不會打這一通電話。
☆☆☆☆☆☆☆☆☆☆☆☆☆☆☆☆☆☆☆☆☆☆
每到用餐時間，李從謹都會特別的想念奉姎。
可惜現在已經吃不到她親手煮的食物了。就在他連續幾天「出外洽公，錯過午餐，剛好在家附近，於是回來找剩菜吃」的奪了奉姎每天下午煮出的美食之後，奉姎終於完成了她對李家菜單的擬定，而李從謹的成果則是體重增了三公斤。
然後，她再不煮食，而是訓練趙大媽依照她設計的菜單食譜煮出適合提供給全家人的食物。雖然趙大媽仍然怨聲連連，但學習上倒是非常勤快，平白有人可以教她煮出好吃得不得了的菜，雖然被操得很累，但收穫是豐碩的，再傻的人也會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所以就算在食材的挑選與清理上有多如牛毛的規矩要求她遵照著做，容不得半點馬虎，讓趙大媽得花比平常煮飯時多兩倍的時間做這些煩瑣的事，她也甘之如飴。
奉姎不煮菜了，然後，李從謹多長出一寸的腰圍又縮回正常尺寸。當然，不是說飯菜不好吃了。其實在奉姎嚴格的調教之下，趙大媽的手藝之精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從普通至級的家庭主婦菜色，變成可以開小餐館賣家常菜的水準，這進步是驚人的。
但嘗過了奉姎親手創作出的原版菜品之後，再吃到趙大媽這個學徒做出來的相同作品，口感上當然有很大的差異。所以他的食量又回到原先的標準，身上好不容易養出的脂肪自然也就輕易在龐大的工作量中消耗一空。
其實他每天都想提起勇氣要求奉姎幫他煮食，但卻知道一旦開口後，必然會得到「我是管家，不是廚師」這樣的回應。更何況，擁有好手藝的她，也是跟著大家一同吃趙大媽煮的三餐，並沒有單獨為自己做好料的吃。連對自己都如此苛待的人，又怎能請求她為別人做出職務以外的服務？
現在想想，她親自做菜的那幾天，真是畢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秋陽艷艷的午後，寧靜的宅子一隅滿溢著食物香氣，而他站在紗門外輕叩著門，笑著請裡面那個表情錯愕的女子幫他開門，然後他就變身成童話故事「七隻小羊」裡的那只野狼，撲進屋去，將美食搜刮一空，再揚長而去……
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肚子餓讓他心情有點不好，多想點有趣的事，可以提振一下他低落的心情。
好了，該繼續工作了！
「叩叩！」門外的工讀生助理妹妹再度來拜訪，做著每天早上十一點的例行工作：
「李總，中午要幫你訂便當嗎？」
「今天不用，我等會要去『向榮』送資料，應該會在外面吃完再回來。」
「真可惜，今天好不容易搶到那家超好吃百元便當二十個名額，本來想說分你一個，包你吃了一定會上癮說。」
李從謹聽了，隱約想起上星期美榕就跟他提過有一家好吃到不輸餐廳提供的商業午餐的便當店，似乎還限制數量，每天只做上百個出來販售。
「搶？什麼便當店這麼跩，跟他買飯盒還得讓花錢的人用搶的？」
「因為真的很好吃啊！一天只供應一百個，光我們這幢辦公大樓幾十家公司行號就有上千名員工，大家都想買，又互不相讓，就只好決鬥了！」美榕以誇張的肢體語言形容道。
「決鬥？這麼慘烈？」李從謹好笑道。
「當然，你要知道我們這些辦公室小妹也是有江湖的，大家每天都在抽籤、猜拳、勾心鬥角中爭取百元便當的購買權。我昨天猜拳一路通殺，所以得到二十個名額，這很難得耶！你真的不吃？機會錯過不再來哦。」
「不了，謝謝。」
「不要就算了，反正沒吃到算你沒福氣啦。」再度推銷失敗的小丫頭垂頭喪氣的離開，找別人去了。
沒福氣？有這麼嚴重嗎？他不是不相信美榕盛情的推銷，畢竟小丫頭的挑嘴也是出了名的，她說好吃的便當，就肯定有它物超所值的地方。不過對他而言，這不是很重要的事，在外頭，吃什麼還不都一樣。再者就是……反正不是奉姎煮的，其它吃什麼都沒差，外頭的美食他吃多了，再好吃也不就是那樣。
搖了搖頭。還是快點工作吧，等會還要出去呢。
☆☆☆☆☆☆☆☆☆☆☆☆☆☆☆☆☆☆☆☆☆☆
同樣的上午十一點，奉姎正領著廚娘以外的兩名員工努力整理屋子。
這是每天必做的功課，無論前一天收拾得多好，第二天起來，一定會看到再度變成垃圾場的環境。高凱琳明顯的是跟奉姎卯上了，每天變出不同花樣來為難她，比起前幾天拿一個大蛋糕砸了滿客廳來說，今天只是把一顆羽毛枕給拆散，算是好處理多了。
好不容易忙到一個段落，圍裙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接起，還沒「喂」出聲，那頭就十萬火急的揚聲問道：
「你在忙嗎？有沒有空？」
「當然忙。沒空。」冷淡。
「沒空我也不管！這次你得幫我！拜託！」
「奉嫣，你打錯電話了，我是奉姎，不是奉婕或奉嫩。」表明完身份就要掛斷——
「求求你別掛！奉姎，我當然知道打的是你的手機！我現在聯絡不到別人啦！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怎麼會打給你！看在我鼓起勇氣打給你這座冰山的份上，幫一下忙吧？求求你，我快要跳樓了！」
「好，我幫你。你打算在哪座樓跳？我可以打電話給一一九，不然通知殯儀館也可以。」這個奉氏裡的萬年缺錢妹，一定又是接了一堆兼差的工作應付不過來，只好急巴巴四處找人救火。奉姎從來不跟她參和，拒絕成為此妹救火隊的長備名單之一。
「在我這麼著急的時候，不要講冷笑話好嗎？反正你快過來！還有，過來之前先去菜市場幫我買小白菜，至少要買十把，要快！一定要在二十分鐘之內趕到！一定哦！」為了防止奉姎拒絕，所以飛快把電話掛斷。
奉姎瞪著手機，眼泛凶光、嘴角直抽搐。
第4章
奉姎將小麵包車停在一幢雙子星造型的辦公大樓前，運氣還不錯，正門口剛好有一個停車格空著，她很快的停進去。真好，方便她卸貨。
雖然滿心不願，但她仍然還是過來幫忙了。實在難以理解待在藍絲絨那種高待遇的地方，為什麼還需要在午餐時兼職做便當買賣？就像，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奉嫣永遠可以把自己搞得一窮二白之後，再拚命工作搶錢，搶完錢之後，再努力去敗光，這樣的惡性循環到底有何樂趣可言？
當然，一個人想要怎樣過完自己的人生，旁人無從置喙，可是老是把自己的工作「分享」給同門一齊來「體驗」，那她就很有意見了——尤其這次終於連她也無法倖免。
心情很差，但奉嫣可不管她心情如何，逼著奉姎在她那邊的廚房裡幫忙做了兩樣菜，接著盛裝便當。一百個便當製作完成之後，以為可以走人了，哪知道還得當搬運工——因為奉嫣今天必須提早去藍絲絨上班，加上她一堆打工結識的朋友今天剛好全都挪不出時間，沒有人可以送貨，自然全交給她了。
這也是奉姎此刻會來到這幢大樓的原因。老實說，奉姎感到很羞愧，她居然在上班時間開小差，而開小差的原因是為了跑來幫別人代班！這種荒唐至極的事，也只有奉嫣這個女人可以理所當然的逼別人幹出來。
絕對不會再有下次！她在心底對自己發誓。今天她一定是被雷劈到了，才會心軟的屈服在奉嫣的哀求之下，活該受到強烈的道德感譴責。
絕對！絕對不會再有下次！她咬緊牙，堅定立誓。
將一百個便當提上小推車，推進辦公大樓，在櫃檯處登記了名字，然後上樓送貨。她只想快快送完快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幸好奉嫣接的訂單只集中在這幢大樓，看了下手上的公司行號與樓層，不太多，只要送十個公司就可以了。
從下往上開始送，五樓、六樓、十樓、十七樓……最後是十九樓。
電梯抵達十九樓，門一打開，正對著一間公司行號的大門，左右再無其它公司。奉姎隨意打量了下，看來這間「康誠會計師事務所」挺有規模的，從它獨佔一層樓面就可以知道。她將推車推放在電梯邊，一手拎起相當沉的便當袋，定進這問公司，對門口的總機小姐道：
「二十個便當，總共二千元。請簽收。」
「哇，終於來了！好香哦，別家根本不能比！」辦公室小妹美榕小姐很快樂的從櫃檯後面衝出來，俐落的交錢、簽收，然後——「咦？之前沒見過你耶，美女，你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