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淺草茉莉
斯聞人聽到這裡臉色難看至極。
盈盈笑得極為張狂。「幾個時辰後,我見到姑父全身是血的被人抬出,瞧那模樣,我以為他斷氣了,原來還沒死,可你讓他像個活死人般躺著動不了,是你讓姑父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若將這事告訴表姊那笨女人,你想她會原諒你嗎?」
「你住嘴!」他勃然大怒,倏地上前扼住她的咽喉,那股狠厲勁表明非要她斷氣不可。
盈盈沒想到他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在自家大廳殺人,掙扎的要扳開他的鐵掌,但她哪能抵得過他的力氣,不多時她已滿臉漲紅,氣若游絲。
「你放開她!」一道冷得像是冰錐的聲音由他身後響起。
斯聞人全身一震,手倏然鬆開。
「秦兒……」他霎時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殺她做什麼?你在心虛什麼?」秦畫意神情沉肅,逼視著他。
「我……」他面目慘淡。
「他當然心虛,因為我剛才的話句句屬實,他無從辯解,所以想殺我滅口。」
盈盈虎口逃生後,喘著氣,忿忿的說。
「我爹真是你傷的?」秦畫意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她聽聞盈盈來訪,直覺表妹不是來探病的,還道表妹對他沒死心,心想著趕來「救人」,怎知卻聽見了這番話,她大為震愕,難以置信這是事實。
「秦兒……」斯聞人慘白著臉孔。
「這事讓我來說吧,你爹是他傷的沒錯,這點我可以證明。」說話的竟是如花。
如花還在這府裡?她以為他送走如花了,原來還沒走!
如花明白她在想什麼,咬唇發出哼聲,「他趕我,我沒走,因為不甘心,我等著機會想告訴你,這男人對你所做的一切。」
「他做了什麼……」她的聲音已顫抖得不像話了。
「他為了你爹手中一封關於皇室醜聞的信,不惜騙婚娶你進門,百般取巧終於得到那封信後便要殺人滅口——」
「如花,你竟敢說出這事!」斯聞人眼中綻出厲色,這可是最高機密啊。
「我敢,那晚你太污辱我了,要知道女人可以愛人,也會恨人,我恨你,不惜與你玉石俱焚,也要拆散你們!」如花得不到他,心有不甘,豁出去了!
「你住口!」斯聞人陰戾大喝。
「我偏不!我要讓你妻子知道你是如何的從娶她進門前就開始算計她、籌謀著要殺她親爹、毀她幸福,我要讓她認清你們往日的情愛,全是虛情假意!」
秦畫意跌坐在地,震驚得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原來他始終不肯坦承的真相竟是這般不堪……「秦兒,你聽我說……」斯聞人所害怕的時刻終於得面對了,他無助的蹲跪在她面前。「秦兒……岳父是我下手傷的……我是騙了你不少事沒錯,但唯一沒有欺你的是我的情,我是真心愛著你的,這點你應當信我……」
她怔仲的望向他,淚漣漣,無法思考,也無法言語。
他寒意蝕骨,「我……我只想陪著你,你別離開我,請別帶著恨離開我……」
她霎時感到一陣血氣湧上頭顱,七竅似有東西流了出來,她伸手往上臉上一抹,赫然見到是血!
「秦兒!」見她突然七孔流血,他大驚失色。一旁的盈盈與如花見了,也教她的恐怖模樣驚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秦畫意七孔不斷淌出鮮血來,怎麼也抹不淨,就連她自個也嚇到了。
「秦兒,你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斯聞人驚白了臉,嘴裡說著安慰的話,樣子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驚駭。他慌亂的用著袖子幫她止血,但兩管袖子都染紅濕透了,她的血還是沒法止住。
「別再擦了,沒用的,這血在流乾以前,不可能止得住的。」那個來歷不明的老頭不知何時悄悄出現了。
「怎……麼會止……不住?你不要胡……說八道!」斯聞人驚惶失措,聲音幾乎支離破碎。
「我說過你們不許破鏡重圓的,結果你碰了她,這下她必死無疑。」老頭說得斬釘截鐵。
斯聞人聽了,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之後,反而不再驚慌的冷靜下來。「原來是時間到了……那我就與娘子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反正她的病也撐不了許久,這段時間有我陪她,夠了,秦兒,你死,我死,絕不獨活。」他說得淒然含笑,表情堅決不晦。
秦畫意一震,她雖不懂老頭的話,但是相公那堅定不移要與她同死的決心,卻教她深深動容。
他對她的愛,她是信的,就算他真的傷害了爹、欺騙了她什麼,此刻她也無法反駁他對她的愛,他的愛不假,她如何能否認,如何能恨他……「小子,你糊塗了,這丫頭根本沒病,她是騙你的,而你竟碰了她。唉,是你再一次害死自個的女人,注定這世你們是不能善終了,可惜啊可惜!」老頭搖頭又說。
「你說什麼?秦兒沒病?!」斯聞人如墜深淵,激動得衝上去緊抓住老頭的手腕問。
「這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問自個的女人去!」老頭抽回手,無奈的說。
他僵硬的回過身,望向滿臉淌血的妻子,整個人已顫慄到不行。「你……騙了我?」
見他竟像天崩地裂一般,秦畫意不由得驚心。「抱歉,我為了得知真相,為了試探你心頭是否還有我,所以我……撒了謊。」
他瞬間軟身跪下,不久後竟神情狂亂的仰頭大笑,笑得淒厲無比。「命,這一切都是命啊!」
「他的眉心——」盈盈忽然失聲尖叫。
眾人這才瞧見斯聞人眉心上的紅斑正淌出黑血,映著他的癲狂笑容,一廳的人全嚇破膽。
命,命該如此,無可怨尤。秦畫意虛弱的躺在斯聞人懷裡,聽完他述說自個是如何與老頭交換條件為她續命,她震愕得直搖頭,淚水也滾滾直下,這眼淚染著她七孔流下的血,當真可謂是血淚交織了。
斯聞人低首瞧著生命正一點一滴喪失的妻子,心如刀割。「秦兒,事以至此,我打算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就連錦衣衛的機密我也不瞞你了。」
「什麼樣的機密呢?」盈盈竟好奇的搶問。
他冷瞥了盈盈一眼,教她渾身一涼,這才閉嘴。一旁的如花則暗自心驚,盈盈不明白錦衣衛的行事,當然好奇想知道,可是她不同,深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這與……我爹有關是嗎?」秦畫意啞聲問。
「是的,岳父手中的信是一封關於當今皇帝與生母不倫的證據。」斯聞人道:「已薨的太后不安於室,淫亂宮廷,甚至連當年還是太子的皇帝,也受不了誘惑的與她發生了不倫,這事教一太監得知,將此事告知先皇,先皇大怒,找來她質問,逼她寫下淫亂不堪的自白內容,秘密將她賜死。
「本來先皇一怒之下,連太子也要誅殺,可也許是太過怒極攻心,竟在下詔前暴斃,太子雖逃過一劫並順利登上王位,但當年太后那份不堪的自白信後來卻不翼而飛。」
「我爹手中握著的就是那封自白?」聽到這,秦畫意已能明白了。「可是……爹不是宮中的人,如何……得到此物的?「「太子登基後,便將後宮得知此事的人全數誅殺,而當初那個向先皇告密的太監心有不甘,偷偷將這份自白送了出宮,寄給自個在未進宮前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岳父,岳父收到後生怕受到牽連,嚇得立即賣掉山東的礦山,帶著你來到杭州經營寶石生意,從此隱姓埋名」可此事關皇家醜事,斷不能洩露分毫,於是錦衣衛受命定要找回此物,經過幾番追查,還是找上了岳父,可是人找到了,咱們卻不敢公然逼問,怕將皇上的醜事張揚出去,只能秘密暗訪。「「於是……你娶了我,接近了爹,發生了這之後的每件事……」秦畫意幽幽搖頭而歎,怎麼也想不到爹會牽涉到這種事,難怪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原來皇上也有見不得人的事!」盈盈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暗自竊喜能夠知道這種天大的秘密。
可如花的臉色已經變了,她只知要追查的事是皇室醜聞,並不清楚細節,這會兒乍聞此事,除了吃驚,更是懼怕,得知這種事她如何能活命,定會被滅口的……她不住心驚的瞧向表情泰然的男人,唯有一心想與妻子同去的人才敢將這事公然說出,這男人……顯然已萬念俱灰,只想與妻子真心相隨,她當初怎會癡心妄想以為能取代秦畫意成為他的女人?她真是太天真了!當下後悔不已,為自身安危憂心仲仲。
「爹當初該將信毀了的……也許毀了就不會有如今這下場了。」秦畫意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雙眼充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仍不住為爹與自個不勝教吁。
「我想岳父雖然不圖為友人平反冤屈,但這封信畢竟是友人拚死寄給他的,岳父是個重義的人,自然仍盡心保留,可惜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對他下手,秦兒,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斯聞人歉意的懷抱著她,拭著她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這血就像是由他身上流出的一般,那樣的心酸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