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千尋
她毫不猶豫地在這裡等他,不要求、不埋怨,以為寬容體貼是愛情裡面最重要的保濕霜,會使得愛情永遠保持潔美光亮,哪知道她的寬容竟讓他以為,可以無限制索求。
音樂,她不介意躲在幕後,可不代表愛情,她也樂意躲在幕後。
原來他有未婚妻,原來他說「我愛你」是虛情假意,原來她分到的偶爾光臨,是他未婚妻短暫休憩。
她憤怒,但不能生氣,她二十五歲了,懂得怎麼做才保得住自己的命,她下應為一個男人放棄所有,包括肚子裡的小生命。
輕輕地,她歎氣。
「對不起,我打錯電話。」
掛掉電話,晨希把手機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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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四月二日。
姜非凡忙得焦頭爛額,他吃不好、睡不著,把一天當兩天用。義父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再也撐不下去。
他每天都想回去看晨希,可惜辦不到,半分鐘都擠不出來,行程一個接一個跑,他像走馬燈,忙到連喝水都沒時間。
婚禮的事該告訴晨希嗎?
這問題始終在他腦袋裡面盤旋。
不說,他滿肚子罪惡感;說了,他害怕她離開。
他無法損失她,她是他唯一的愛情,是他這輩子注定要守護的女人,他要和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他確信,在約定的兩年內,他有本事把公司和雨佩處理好。
雨佩會長大,知道她對他只是兄長情誼和愛情不相關;而公司會穩定發展,他將退居幕後,讓雨佩的丈夫或接班人來主持,這樣他便報答了雨佩和義父的栽培。
但他不敢把握晨希能夠理解,沒有女人可理解這種事。
這當頭,他連半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必須小心經營,不管是公司、義父、雨佩或晨希。
那麼,罪惡感?
埋著吧,他一個人承受,他不要晨希苦,她是好女人,為他自己的罪惡感受苦,太可惡。
「哥,吃飯。」
黎雨佩帶著便當走進姜非凡的辦公室。哥很多天沒回家,他睡在辦公室的次數是回家的三倍多。
對這個,她埋怨,爸爸卻勸她,非凡本來就是事業心重的男人,她應該多體諒。
她懂,體諒嘛,像媽媽對爸爸做的那樣。
爸在病榻間說:「我再也找不到比你媽更好的女人,以前我無法想像失去她是什麼感覺,後來,終於知道了。」
「什麼感覺?」
「是痛不欲生。女兒,別替爸爸悲傷,這個人世間,除了你,我再無留戀,現在知道你有非凡照顧,我很放心,我就要去找你媽媽了,你應該替我高興。」
知道爸爸對媽媽的深情,她再不抱怨爸爸薄情。她決定學媽媽,做個稱職、體諒的好太太,終有一天,哥會發現,失去她,他痛不欲生。
「你先放著。」
「哥,你瘦了,多少吃一點吧,反正工作放在那裡,不會有人搶著替你做。」她賴到姜非凡身邊,抽掉他的筆,坐到他腿上。
就是這些親密的小動作,讓她錯認他們之間有愛情?那麼,往後他必須更注意。
姜非凡扶扶她的腰,要她離開,他走到茶几邊倒一杯開水。
她追到他身後,抱住他的腰,他不落痕跡地把她的手拉開,轉身問:「你不在家陪義父,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跟你商量,請帖趕不及寄了,我們發新聞稿好不好?到時候,媒體也會派人來採訪,你要準備講稿哦。」
「取消媒體採訪、不要請客,公證結婚就好,我不是說過,要盡量低調?」他不希望晨希得知這件事。
「可是我要把婚禮弄得美輪美奐,那是我們兩個一生中最重要的經驗。」
姜非凡臉色略沉,態度鄭重,說:「第一,義父的體力不足,禁不起折騰,你應該多替他著想。第二,我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投注在婚禮上頭,我希望你可以懂事一點。」
「我沒要你投注時間精力啊,所有的事我一手包辦,你只要準時參加婚禮就行。」
「是嗎?那誰要我挪時間拍婚紗照,誰要我去試禮服?」
「可是那些……很重要啊。」她吶吶回答。
她又不能一個人拍婚紗,一個人決定大小事,這是他們的婚禮,她多少希望看見他的在乎。
「再重要都沒有義父重要,他的時間不多,你情願把時間花在那些婚禮瑣事上,還是把時間花在義父身上?」
她被搶白得說不出話。
低低頭,黎雨佩回答,「我懂,不請客就不請客,可是,我想佈置一個浪漫的婚禮,只請親戚和最好的朋友來參加,可不可以?」
她讓步。
「好吧,總之,我很忙。」
「爸爸說過,他要我體諒你。」
「謝謝你的體諒,我先去洗把臉,沒事的話,你先回家,告訴義父,這兩天我會抽空回去看他。」
「好。」
姜非凡轉身進入休息室,黎雨佩看看緊閉的門,再看看桌上的手機:心嗆著,她鼓起勇氣走到辦公桌邊,打開手機,迅速找到通話紀錄,眼光梭巡過,幸好,那個女人再沒有打電話來,她鬆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原處。
姜非凡從休息室出來,發現她還沒離開。
「怎麼不走?」
「我想看你把愛心便當吃光光。」
「我很忙,待會兒還有一場會要開,我要先把資料看完。」坐回辦公椅上,他拿起文件,專注。
她勉強掛起笑容。「那我先走,你要記得吃飯。」
「好。」他敷衍漫應。
打開門,黎雨佩離開。
門關起那刻,他突然很想見晨希,拿起手機,按下熟悉的號碼,但是……電話進入語音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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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四月六日。
晨希把行李準備好,放在床的右邊角落。
她淡扯嘴角。這裡本來是爸媽的房間,自從和非凡發生關係之後,她搬過來。
為什麼搬?因他不在家的時候,她需要這張床幫忙複習他的味道。
儘管她曾經迷信想過,爸媽在這張床上未見完美結局,她和他會不會在這裡重蹈覆轍?即使這麼想,她還是捨不得高壯的巨人先生,和她擠在自己小小的單人床上。
所以,他們這樣……算是重蹈覆轍了吧?
歎口氣,她的手忍不住撫摸著肚子。她的主治醫師再不滿,還是替她找到辦法。
他要她住院八個月,持續監測不堪負荷的心臟,發覺情況下對就送開刀房,直到小孩子平安生下來,才准回家。
那麼她將有很長的時間不在,也好,用八個月來遺忘一個人,夠了。
她應求證的。
很簡單,打電話問他,那位黎雨佩說的是真是假,是不是真有一場婚禮即將進行?
可她不想多此一舉,人家都要寄紅帖給她,席開兩百五十桌呢,怎麼可能說謊?說不定他們會登上社會新聞,用來解套當前的經濟不景氣。
更何況,根本不該是她去求證,而是他來對她說明。
於是,她強著、耗著,等他出現,給一個說法。
但他沒出現,而明天,他就要走入禮堂。
既然無心,為什麼要騙她?晨希想不透。
他大可維持以前的態度,不給手機、生活不准她參與,哪天當他不再出現,她就知道了,就像上回,他兩次承諾、失約,她便心知肚明。
可他給了希望,又給失望,她理解不出為什麼?是男人太粗心,不理解女人的纖細,或他認定女人好欺負?
深吸氣,喝口水,不生氣,她的激動會害到寶寶。
關上房門,再巡一次客廳廚房,該拔的插頭都拔掉了,冰箱的食物已經清空,頭痛的是陽台上的桂花,八個月不喝水,恐怕連仙人掌都很難活。
「我該拿你們怎麼辦?」
她問桂花,也問自己,她想他,想得不能自制,她拿自己的心情沒辦法,只能消極壓抑。
門鈐響,是誰?
她的訪客少,最常拜訪的是他,但他明天就要結婚,這個時候不可能出現。
晨希歎氣,開門。
不可能出現的男人竟然出現,對上姜非凡的視線,她詫異。
他有些狼狽,領帶歪了,紅紅的眼睛佈滿血絲,好像很久沒好好睡覺了。
「很晚了,你怎麼會來?」
她居然還能這麼平靜問話?其實,她想說的是——新郎官,你有沒有跑錯地方,這裡不是你的告別單身派對會場。
可,她不能生氣、不允許吵架,所以終究沒有使出刻薄詞句。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想用言語拉扯所以選擇不責怪……」雖然她的手下是自願放開,但言語拉扯對誰都沒有好處。
「為什麼不接電話?」他質問。
「手機掉了。」她沒生氣,淡淡回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知不知道我會擔心?我以為你失蹤了、不見了,我以為我又把你搞丟。」
他一把抓住她,狠狠把她揉進懷裡,她貼在他胸口、聽著他紊亂的心跳聲,她知道,她又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