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湛露
曹尚真瞥他一眼,「你對我們家夜溪倒是滿瞭解的。不過她這個脾氣在朝中真的是不佔便宜,我寧可她回家相夫教子,乖乖地別給我惹事。」
他微微笑道:「若丘尚書是肯乖乖相夫教子的那種溫婉女人,丞相大人當初就不會娶她吧?」
聞言,曹尚真也報以一笑。「你好像也很瞭解我?唉,我們倆的親事是父母做主,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不過你也能想到,平日總是一堆應聲蟲圍在我身邊,偶爾遇到了一個這樣敢和我槓上的女人,按照民間土話來說,就是-還真的挺夠勁兒的。」
他笑得賊兮兮的,楚長煙也就陪著他笑。
接著,曹尚真話題一轉,「流寇的事情,就還是請長煙你接著忙吧,該剿的時候就剿,朝廷每年都會給兵部撥銀子,不用一用,難道要白白放著?陛下喜歡聽戰功,你就多寫點喜報給陛下聽,累積些戰功,日後我也好調你入京。至於流寇能不能肅清並不著急,中原那邊和異族打仗,一打就是上百年,也沒見有幾次肅清的,不必真的把他們當回事。」
「是。」楚長煙深得領悟般起身致意,「多謝曹丞相栽培。」
「不必客氣。其實要栽培你的也不是我,出京前陛下還和我問起你,你是從宮裡出來的,陛下對你還有印象,一直說你年少有為,堪為大用,我倒沒有想到,你和夢嬌也是舊識?」
「那年陛下召我入京,封我為千總的時候,曾和公主有過一面之緣。」
曹尚真似笑非笑地點頭。「我們夢嬌心高氣傲,不輕易和人交朋友,我瞧她剛才看你的眼神像是很讚許,所以即使沒有我,我看你將來要想高就也不成問題。」
此話一出,楚長煙誠惶誠恐似的立即低頭拱手。「卑職是丞相大人手下之臣,不敢走旁門左道。」
「若是你和公主的交情能再深點,說不定……就不是什麼旁門左道。」
曹尚真說得曖昧隱諱,可楚長煙仍舊垂著頭,並未響應,彷彿沒有聽懂似的。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丘夜溪看她一進了屋子,忽然變得扭扭捏捏起來,就知道她拉自己上樓絕不是像她說的那麼簡單-只是為了給自己解圍而已。囁嚅了半天,夢嬌才小聲問道:「我聽說我母后要給尚真哥哥納妾?」
丘夜溪立刻白了臉色。
夢嬌忙笑著挽她的手臂,「你別生氣,我聽了之後也替你生氣。我母后啊,就是太疼尚真哥哥了,這些年一直把他當兒子疼,天冷了,下雨了,還老記掛著他有沒有添衣服。這半年裡我老聽母后叨念,說你們一直沒有個孩子,只怕不好。曹家三代單傳,她怕……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她不吭聲,只是別開臉看著窗外。
拍著胸口,夢嬌豪氣干雲的接著說:「當然,我尚真哥哥雖然有些頑劣,但對你絕對癡情,這一點我敢打包票。他若是敢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就先幫你閹了他!」
聽她說成那樣,丘夜溪再也沒辦法板起臉了,撲哧一笑,「你特意從京城跑到這窮鄉僻壤,不是來為他當說客,勸我回去的吧?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就別和我顧左右而言他了,你該知道,我是最沒有耐性的。」
這一句話出口,夢嬌卻忽然紅了臉,這讓她很是納悶。認識這位公主這麼長時間,只沒見過她不敢說的、不敢做的,倒想不出有什麼事情能讓她臉紅的。
但彼此都是女孩子,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於是低聲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只是近來常想起他。」夢嬌終於支支吾吾地說出口。
「誰?」問出這個字,看著她的表情,回想剛才樓下的情景,忽地瞭然,「該不會是那個楚長煙吧?」果然,夢嬌的表情更加露出一副小女兒嬌態。
「你可別說出去,我沒和別人說過,就連我父皇母后都不知道,尚真哥哥也不知道。我騙他說你這邊有流寇的同黨,他才肯帶我過來,否則我怎麼可能從宮裡出得來?」
「這種謊你都敢撒?」丘夜溪頗為意外地看了看她、又笑了。「你想瞞父皇母后不難,要瞞住曹尚真……可不容易。為了這個楚長煙,你這個公主的尊貴身份和面子都可以不要了?」
夢嬌嬌慎地指著她控訴,「你看你現在都被他帶壞了,壞笑起來的樣子和他一模一樣,果然是夫妻連心。」
「瞎說!」別開臉,丘夜溪嘴角的笑意依然扯得高高的。「我和你說這件事,可是把你當作朋友看待。你知道我自小出身宮廷,也沒什麼朋友,父皇母后那邊我也不能直接去說,想找個人商量都找不到。」夢嬌總是快活的表情上掠過一抹黯然。「這就是做公主千歲的好處了。」
丘夜溪的心像是被這抹黯然籠罩住,夢嬌的這一句話瞬間打動了她。
「那你和我說這件事是想怎樣?總不會要我去替你說媒吧?」這種事情她可是從來沒做過,也不會做。
她抿著嘴笑,「是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說到底,我對楚長煙也不是很瞭解,只是當年他進京時,我們在御花園裡見了一面,聊了幾句而已,後來關於他的事情我都是從外面打聽來的,我不知道如果我貿然選中了這個人交託後半生,是否太過輕率?」
「你讓我幫你選駙馬?」丘夜溪啞然失笑,「我只怕沒有這種眼光。」
夢嬌急急地說:「起碼楚長煙這個人的好壞你該說得出吧?畢竟你也來這裡不少日子了。」回想楚長煙的一言一行,似乎也找不出有什麼大過錯,但是這個結論她仍不能隨便做出,曹尚真那邊應該比她更瞭解。思慮了很久,她才緩緩說:「這件事我會慢慢幫你留意,你也不能著急,識人辨人不是個簡單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去問曹尚真?他才是這方面的高手。」
「尚真哥哥也是初來此地,和楚長煙並不會很熟,更何況……女孩子家的事情怎麼好去問他?再說他那個人向來要強,要從他口中聽到對別人的讚美,那可比讓他少貪點銀子還難。」
聽夢嬌唱作俱佳地對曹尚真一番描畫,果然是形神兼備,丘夜溪再也憋不住,清脆的笑聲溢出朱唇。
直到天色昏黃,楚長煙回了千總府,夢嬌也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她看到曹尚真時還是會想到夢嬌的話,唇角依舊蕩漾著笑。
曹尚真早看出不對勁,並不著急問她,而是托著腮笑嘻嘻地望著她,直到看得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瞪他一眼問:「老看我做什麼?」
「不看娘子,難道要我去看別的女人嗎?」他輕浮地貧嘴。「夜溪今天很愛笑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夢嬌那麼會逗人開心。」
「她平日裡還少逗你開心嗎?」她淡淡地扯著嘴角,笑意變成酸意。
他笑著去拉她的手,「我真喜歡夜溪為了我吃醋的樣子,這樣的夜溪不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我最喜歡這樣複雜又完美的夜溪。」
她扭了幾下身子,還是被他拉到懷裡去了。其實她心中又何嘗不想這樣,就故意順水推舟地靠著他,坐在他的膝蓋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今天你在楚長煙面前故意說那些話是為什麼?你信不過他?」
「對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這是我的做人準則,除了對娘子你。」
她皺起眉。「那你還放心讓他對付流寇之事?」
「除了他,再找不到第二個人適合他現在的位置,不交給他做還能給誰?難道你要留守在這裡,一直到把所有的流寇都殺光?」他笑著回答。
丘夜溪想了一陣,還是將夢嬌的心思說出來,然後問他,「你覺得這事有可能嗎?」
曹尚真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但並不吃驚,「我就說夢嬌非要和我一起來這裡必定是有別的心思,還編出那麼嚇人的謊話騙我,希望……不會被她歪打正著。」
見她蹙著眉,似乎想問他關於內奸同黨的事情。他立刻阻斷這話題,接著說:「只是沒想到這丫頭不聲不響地竟然給自己選了夫婿,按說夢嬌身為公主,她的婚事是由陛下決定的,楚長煙雖然坐到了千總的位置,要娶公主還不是很容易。他的家世太過簡單,毫無身份背景,稍有些政績,卻無驕人功勳,陛下不會選他的。」
「那……就是說,夢嬌只是無望的單相思?」
「也不盡然,若楚長煙有個機會可以大大施展一番拳腳,讓陛下高看他一眼,我在旁邊再推波助瀾一番,這件事要成也很容易。」
聽他說得如此簡單,丘夜溪不禁替夢嬌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要夢嬌不必擔心?」
「什麼話都不要和她說,眼下這件事還難以定論,楚長煙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