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季可薔
「你夠了喔!」她羞赧地跳開,頰染桃暈,說不出的明艷動人。
「害羞了啊?真可愛。」他可惡地逗她。
她用力白他一眼,轉開話題。「這串風鈴哪來的?」
「這個啊?」他又搖了搖。「是賞給我的玫瑰的禮物。」
「禮物?」她好奇地接過,那是一串水晶風鈴,吊著一隻小貓咪,正調皮地用小爪子撥弄一顆顆垂墜的玻璃球。玻璃球裡,嵌著一朵朵彩色玫瑰,精緻的作工與巧思令她大為讚歎。「你從哪兒找來的?好漂亮!」
「從國外的拍賣網找的,花了我好幾個小時呢。」他狀若哀怨地討功勞。
堂堂「恩宇集團」的副總裁,為了替她買禮物,花幾個小時在網路上閒逛?她不敢相信,卻也暗自竊喜。
「沒想到你那麼閒。」她嘖嘖搖頭。「比起來我這個小特助真的好可憐,事多錢少離家也不近。」
「所以說,我早就叫你辭掉那鳥工作。」他沒好氣地敲她額頭。「誰叫你去幫那個夏語默做牛做馬啊?」
「那可不行。」她毫不考慮。「最近我們公司要改選董事會,又要推出新產品,忙得很,我不能在這時候辭職,太沒義氣了。」
「跟那傢伙你講什麼義氣?」柯牧宇瞪她,絲毫不掩話裡的醋味。「你應該講的是跟你老公的情分才對,你瞧我最近都瘦了,難道不該好好照顧我嗎?」
「你瘦了?哪裡瘦了?」她瞄他,還真看不出來。
「這裡。」他誇張地撫住自己左胸口。「我的心瘦了。」
她差點嗆住,好半晌,櫻唇綻分,開出一串笑,正如她握在手中的風鈴,清脆悅耳。
心瘦了?她佩服這個男人的機智,原來他也懂得撒嬌,原來當他像個孩子,執意討她的愛憐時,是那麼令人無法抗拒。
心瘦了……唉,她的心才瘦了呢,因為好像有某個部分,已經落在他身上了,若他不能對她餵養愛情,恐怕還要繼續瘦下去……
「你在想什麼?」他親暱地掐她臉頰,要求她的注意力。「跟老公講話,竟然發呆?」
「我在想……」她迷濛地望他。「你還記不記得董小姐?你最後一任保母。」
他一怔。「怎麼忽然提起她?」
「她現在住院做化療,病得很嚴重。」她悵然低語。「護士小姐跟我說她可能活不久了。」
他震住,一時無法言語,好片刻,才澀澀地開口。「那又怎樣?」
「什麼怎樣?」她訝然。「你不去探望她嗎?」
「我連自己的媽媽都好幾年沒見了,幹麼去看一個保母?」他神情淡漠。「沒這個必要。」
「可是——」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湛眸鋒利地緊盯她。
她心一跳。「是爸爸給我你們家老管家的電話,我跟他問來的,我也去醫院看過董小姐了。」
「你真的很多事。」他不悅地擰眉。
她就知道他會責備她。簡藝安自嘲地苦笑。「牧宇——」
「別說了。」他不許她提起他下欲深入探討的話題,刻意以燦笑破開臉上的陰霾。「你不是說做了義大利面嗎?我餓了。」
她無聲地歎息。「好吧,你再等等,馬上就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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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拎著這兩個飯盒,是要去哪裡?」
午餐時間,簡藝安提著飯盒匆匆離開公司,正逢夏語默拜訪客戶回來,兩人在一樓大廳巧遇。
「我跟某人約好了一起野餐。」她甜甜一笑。
「野餐?」夏語默腦海靈光乍現,想起「恩宇集團」的辦公大樓也在這附近。「唉,我真是羨慕那個某人啊,不但有美味的便當可吃,還有漂亮老婆陪。」他玩笑地感歎。
「學長。」簡藝安狀若嚴肅地睨他。
「怎樣?」
「你變得油嘴滑舌了。」
夏語默一愣,喉間滾出低沈的笑聲。「沒辦法,我只要想到那天柯牧宇來辦公室是怎麼嗆我的,就忍不住覺得好玩。」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說安安,你覺不覺得你老公有點幼稚?」
豈只有點?是很幼稚!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外人來批評。
「學長,你這樣說,我可是會生氣喔。」她瞇起眼,半真半假地警告。
「好,我不說了。」夏語默很識相,畢竟現在是公司需人孔急的時候,不能輕易得罪重要員工。「你快去野餐吧!」
「是,學長,我會盡快回來。」
簡藝安別過老闆,踏著輕快的步履,穿過兩個街口,便來到「恩宇集團」的辦公大樓,警衛知道她身份,笑咪咪地送她上樓。
她興致勃勃地來到丈夫辦公室,意外地發現他不在。
奇怪,他們不是約好了嗎?
她遲疑地轉身,宋綺紅正巧迎面進來,兩個女人相見,分外眼紅,尤其是宋綺紅,明眸激烈地冒出怒火。
簡藝安保持風度,禮貌地問:「請問牧宇不在公司嗎?」
「他剛剛接到病危通知,去醫院了。」
「病危通知?」她駭然大驚。「是誰?」難道是公公嗎?他什麼時候送醫了?
「誰知道?」宋綺紅語氣不耐。「總之不是董事長。」
不是公公,那會是誰?
簡藝安狐疑,想不到丈夫有任何住院的朋友,正思索著,宋綺紅尖銳的嗓音倏地穿透她耳膜。
「你最近一定很得意吧?」
她愕然揚眸,迎向宋綺紅蒼白的麗顏。
「你不要以為逼牧宇讓我辭職,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當你的柯太太了。」宋綺紅咬牙切齒地進落言語。「我告訴你,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說,牧宇要你辭職?」簡藝安懷疑地確認。
「你不必裝傻了!」宋綺紅以為她在作戲,不屑地冷哼。「不就是你強迫他這麼做的嗎?他說不想讓你吃醋,所以希望我能離開。」
是那樣嗎?
簡藝安芳心飛揚,忽地憶起在台中娘家時,丈夫曾對她說過,若是她不開心,他隨時可以為她炒了自己的秘書……
原來,那並非逗弄她的玩笑話。
她甜蜜地彎唇,有了丈夫的情義之盾加持,她更能無後顧之憂地與對手作戰。
「其實牧宇也是為你著想,宋秘書。」她清淡地揚嗓。「以你的資歷與才幹,屈就一個副總裁秘書是委屈了點。」
「我不怕找不到工作!」宋綺紅氣惱地拉高嗓門。她只是不服氣,為何她在前男友身邊當了將近兩年的秘書,仍無法令他回心轉意?她原以為他離婚後,兩人便有破鏡重圓的機會,不料他竟然決定讓契約婚姻假戲成真。「你不要以為你贏了,簡藝安,牧宇只是一時好玩而已,他個性就是這樣,愈是挑戰性高的遊戲,他愈愛!」她恨恨地撂話,停頓兩秒,明眸閃過一絲惡意。「你知道當初在學校時,他為什麼要追我嗎?」
「你請說。」簡藝安似笑非笑地鼓勵。
「因為我給他難看,他剛進學校時,成績很不好,只是憑著家族捐款多才勉強拿到入學資格,我最瞧不起這種公子哥,他在舞會請我跳舞,我拒絕了他,你知道他怎麼做嗎?」宋綺紅盈盈瘺睫,唇角淺勾,噙著明白的挑釁。「從此以後他就奮發圖強,用功讀書,到學期末就拿下第一名。」
「於是你就答應他的追求了?」簡藝安聰慧地接口。
「沒錯!」末綺紅傲然點頭。「我喜歡聰明上進的人,牧宇也一樣。」她雙手環抱胸前,不懷好意地嘲弄。「他只是跟你玩遊戲而已,因為你出乎他意料之外,勾起他的好勝心,你可千萬不要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你。」
簡藝安靜靜凝望她。「這些話,我也同樣奉還給你。」
「什麼?」她愣住。
「照你這麼說,牧宇也從來沒真正愛過你,他只是把你當成高難度的追求對像而已,他也在跟你玩遊戲。」
「你——」宋綺紅沒料到自己一番挑釁竟會換來對方反將一軍,一時不知所措。
「你已經出局了,宋小姐。」簡藝安犀利地指出,清澄的眼潭,瀲濫著異樣的波光。「現在是我跟牧宇的遊戲,是我跟他的對決,至於我們誰輸誰贏,就不勞你費心了。」
語落,她優雅地離開,不再與丈夫的前女友進行無謂的交鋒。
因為她必須要戰勝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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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柯牧宇抵達醫院時,那個令他焦急趕來的病人已經暫時脫離險境,他一顆高高懸吊的心總算安落。
在護士的引領下,他悄然走進加護病房,望著躺在床上的病人。
她面色慘白,多年不見,她蒼老了許多,歲月與病魔同時在她身上留下殘酷的痕跡。
她就是董小姐,他的最後一任保母。
柯牧宇拉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自從妻子告知他董小姐病重後,他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已悄悄打聽她住在哪家醫院,也跟她的主治醫生取得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