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季可薔
「你例外。」燦朗的笑容猶如春陽,執意融化她的心。
而她也不爭氣地震動了,明知他存著壞心眼,仍是抗拒不了他有意施展的男性魅力。
他慇勤地為她開車門,輕輕推她進車廂,自己則是單手撐住門,瀟灑地躍上駕駛席。
油門一踩,瞬間加速的跑車如火箭疾射,強悍的馬力就連少女時代曾飆過重機車的簡藝安也不禁驚駭。
「你……開慢一點!這裡又不是高速公路。」
「你怕嗎?」笑望她的眼,隱約閃爍著挑戰的意味。
「我才……不是怕。」她嘴硬。「是你這樣開車太沒公德心,這裡是市區耶。」
「知道了,老婆。」他刻意調侃,技巧地踩煞車,讓車子平順地減速。
簡藝安這才安落一顆懸吊的心,可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下句問話又拉緊她神經。
「你今天早上怎麼溜得那麼快?」
「我哪有溜?」她侷促地否認。「明明是你自己先出門上班了。」
「我只不過先去晨跑而已,你不曉得我有這個習慣嗎?」
她當然曉得,也是故意趁那段時間迅速梳洗打扮,搶在他回家前先離開,免得與他面對面,不知所措。
「我還想你宿醉醒來一定很痛苦,特地去便利商店幫你買解酒液呢!」他邀功。
「少來!」她冷嗤,才不信他會為她如此費心。
「哪,你看這是什麼?」一瓶解酒液送到她面前。
她難以置信。他真的替她買了?
「快喝吧。」他笑道。
她猶疑地接過,打開瓶蓋,一面啜飲,一面自眼睫下偷覷他——他到底想怎樣?這算是報復她先前的欺騙嗎?
「瞧你,眉毛皺得都可以夾蒼蠅了。」他悠然發表評論。
她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撫平眉宇,眼角接收到他捉弄的目光,不禁懊惱。
「頭還痛嗎?」
「我不是頭痛,是臉痛。」她悶悶地嗆。
「臉痛?」他訝然。
「因為我的臉皮都被你丟光了!」憶起方才在辦公室裡的那幕,她沒好氣地橫睨他。「現在只剩下赤裸裸的肉,當然會痛!」
領略她話中的幽默,他驀地嗤聲一笑。「沒想到你挺能搞笑的,藝安。」
「誰在跟你搞笑啊?」她駁斥,怒意在胸口沸騰,都快炸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闖進我們公司,強迫把我帶走?你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嗎?以後我公司同事會怎麼看我?」
「如果你這麼擔心,我看辭職算了,何必那麼辛苦在外頭工作?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就悠哉在家裡當你的柯太太就好。」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豢養在家裡、供他取樂的寵物嗎?
她掐握掌心。「我不要。」
「為什麼不?這兩年來你不是一直這麼做的嗎?」
「那是因為我以前希望能扮演好柯太太這個角色,但現在不用了,我們的契約已經到期了!」她鏗鏘有力地強調。
他卻不痛不癢。「可我們還是夫妻,你應該沒忘了,我們並沒有正式離婚吧?」
「只要你肯放過我,我們馬上就能補辦手續,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話是這麼說沒錯。」柯牧宇沈吟地頷首,她心韻奔騰,以為他總算願意考慮了,不料他只是轉過星眸,朝她惡意地一眨。「可是怎麼辦呢?我就是不想放過你。」
「你——」她駭然無語。
而他滿意地調回視線,直視前方,嘴角噙起若有似無的笑。「既然你頭痛好了,那我們可以開始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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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約會,就是吃飯、看電影,然後在日落時分,搭直升機邀游台灣的天空,欣賞美麗的暮色。
簡藝安僵立在停機坪,瞪著眼前宛如一隻巨鳥淒厲地呼號著的直升機,呼吸霎時遭恐懼之神剝奪。
「我們……要坐這個?」她嗓音發顫。
「這Idea不錯吧?」他顯得很得意。「這可是我想了好幾天,才想出的特別行程,算是初次約會的紀念。」
他說這是紀念?他是想把她送進地獄裡吧!
簡藝安抿唇,胸臆怒焰翻騰,但很快地,又因驚慌而熄滅。
因為柯牧宇已經不由分說地拉著她準備登機。
「牧宇,我想……我們不一定要坐這個,我是說……還有很多別的好玩的……」
「你怕?」
簡單一句問話,便激起她所有的好勝心。「誰說我怕了?」
「那就好。」他奇妙地微笑,牽起她的手,她還來不及反應,兩人已坐進直升機裡。
轟隆的螺旋槳聲如雷響,震痛她耳膜。
「來,戴上這個。」他注意到她的不舒服,體貼地為她戴上耳罩。
雷鳴瞬間消逸,世界一片安寧。
可她的心卻無法平靜,下意識地緊抓住座位邊緣。
她有懼高症,他知道嗎?或者這本來就是他精心設計的惡作劇?
「起飛吧!」柯牧宇指示前座駕駛員。
機身搖搖晃晃地升空,猶如大鵬展翅,迎向前方一望無際的藍空。
這一刻,對許多人而言,或許是永生難忘的戚動,對簡藝安卻是難以承受的折磨,她緊閉眼,感覺強風刮痛臉頰。
「藝安,你看,是松山機場。」柯牧宇輕拍她緊繃的肩。
她動也不動,閉眸催眠自己。她不要看,沒什麼好看的,她現在不在高空,是在遙遠的夢裡,這不是直升機,是搖籃,柔軟舒適的搖籃……
「你怎麼了?睜開眼睛啊。」他在她耳畔喊:「你看外面啊,很好玩的。」
好玩?雖是驚懼,她仍存著一絲好奇,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只是偷覷一眼,應該不會怎樣吧?
但她料錯了,當猶如玩具模型的地上建築映入眼簾,她為自己編織的白日夢也瞬間幻滅。這不是夢的搖籃,是直升機,她正坐在一架隨時可能從高空墜落的交通工具。
機身倏地斜晃一下,她駭然驚叫,恐慌地拽住身旁男人的臂膀。
「看到了嗎?是0。」他指點前方景致。
「拜託……讓我下去。」她虛弱地低語。
他當然聽不見。「你看到了嗎?」
「讓我下去!」她拉高聲調。
他總算聽見了,回過頭,笑望她蒼白似雪的容顏。「你怕嗎?藝安。」
「對,我怕。」她承認了。
「別怕,你睜開眼睛看看,夕陽很漂亮呢。」
「我不要!」她搖頭拒絕。
「你看一看——」他繼續勸她。
「我說我不要!」她激烈地抗拒,近乎歇斯底里。「你不要鬧我了!柯牧宇,你真的很過分!你是故意帶我來坐直升機的對不對?就是想看我出糗對不對?我……算我認輸了,你放我下去!」
他若有所思地望她,不吭聲。
「拜託你,讓我下去……」她快崩潰了,顧不得在他面前的形象,軟弱地求饒。「我真的很怕……」
「降落吧。」他命令駕駛員,然後望向她,無奈似地歎息,一把攬住她的肩。「過來。」
「你想……做什麼?」她牙關打顫,眼眸孕育透明的珠淚。
「我抱著你。」他壓下她上半身,讓她偎在自己大腿上,像哄小孩似地拍撫她。「傻瓜,這有什麼好怕的呢?跟坐飛機沒什麼不同,難道你從沒坐過飛機嗎?」
「這跟飛機……不一樣。」簡藝安哽咽地反駁。而且她每回搭飛機,也確實會有點心驚膽顫,一念及此,她不禁將臉蛋埋得更深,雙手緊緊圈抱他的腰,尋求安全感。
真是小傻瓜!
柯牧宇凝望她,又好笑又心疼,憐惜地撥弄她的發。「我問你爸,你最怕什麼?他說你怕高,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麼怕,緊張成這樣。」
「我就知道!」她恨恨地嗆。「你就是要欺負我,對吧?」
柯牧宇尋思,看著趴在他懷裡的女人。
他的確想欺負她,想給她一點小小懲罰,想看這有膽在他面前裝失明,從他手上偷走機密情報,跟他玩遊戲的女人驚懼地睜著眼,柔弱地向他臣服。
他以為看她如此驚慌失措,自己會很得意痛快,但不知怎地,胸口卻縮緊,有些疼,又流溢某種難以言喻的甜。
這個多變的女人啊……她的機智令他著惱,不經意的脆弱卻又令他心疼。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我知道你膽子大,很喜歡玩攀巖、高空彈跳這類刺激性的活動。」她繼續埋怨。「可我不行,去飆車去衝浪我都OK,但只要高的地方我就會怕。」
「這可是你說的,那下次我們去衝浪吧。」他打蛇隨棍上,馬上與她立約定。
「說什麼下次?我連這次能不能平安都不知道。」
她還在怕啊?
柯牧宇勾唇,很想惡劣地取笑她,心弦卻不捨地牽緊。「放心吧,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你知道嗎?以前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我也會開小飛機——」
「不要說了!」她不想聽他在高空上的豐功偉業,更沒勇氣想像;「你以後不准開飛機。」
他揚眉。她以為自己憑什麼對他下令?「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