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季可薔
「嗯,他工作一直很忙。」
「就算再忙,也得抽空多陪陪老婆啊,不然他把你娶回家幹麼?」
他娶她,不過是為了報復而已。簡藝安譏誚地尋思。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他是為了盡孝道,安撫重病的父親,婚後才漸漸明白,原來他只把自己當成一枚教訓前女友的棋子……
「對了,爸,上回您不是說想吃東坡肉嗎?」她壓下胸臆莫名的苦澀,轉開話題。「我回娘家找到我媽留下的食譜,剛剛已經照著做,燜在鍋裡,晚上就能吃了。」
「真的有東坡肉可吃?」提起這道懷念的美食,柯承恩不禁笑容滿面。「我記得你媽最拿手的就是這道菜了。」
「是啊,我爸也是最愛吃這道菜。」
「唉,他有口福,我可沒有。」柯承恩懊惱。「當年如果是我把你媽娶進門,你就是我的女兒了。」
「現在當您兒媳婦也不錯啊!」簡藝安笑著撫慰公公。
「也是。」柯承恩轉念一想,釋懷了,就因為對初戀女友一直懷抱著某種愧疚與遺憾,兩年前他才會安排兒子跟初戀情人的女兒相親。原本他並無多大把握那個不肖子會遵照自己的期望,沒想到兩人竟順利完婚,倒也是他人生意外之喜。「那死小子做過最令我滿意的事,就是把你娶進我們柯家的門了。」他呵呵笑,不過轉瞬,又皺起老眉。「不過他好像不太珍惜你的樣子,你別難過,藝安,等會兒爸爸一定會替你唸唸他。」
「不用了,爸,牧宇對我很好啊。」簡藝安婉拒公公的好意。
「他那樣叫對你好?」柯承恩冷嗤。「你不要以為爸老了,眼睛就看不清了,那小子光會在大庭廣眾前裝模作樣,私底下疼不疼你我一看就知道。」
「我們真的很好,您別擔心。」在公公面前,簡藝安依然堅持自己婚姻生活美滿。
公媳倆聊了一陣,簡藝安輕巧地起身。「爸,您先坐,我去廚房看看東坡肉怎麼樣了。」
她走進廚房,與廚娘一起準備晚餐,順便也探問公公最近的食慾情況,忙了將近一小時,再回到客廳,柯牧宇剛好進家門。父子倆一見面,照例又槓上。
「現在都幾點了?你知不知道我跟藝安在等你開飯?」
「不是才八點多嗎?」柯牧宇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我下午跟客戶開會,時間比較不好控制。」
「你別老拿公事當藉口!」柯承恩嗤之以鼻。「要是真有心的話,怎麼樣都應該想辦法準時趕回來用餐,你啊,兩個禮拜才回家這麼一次也要人三催四請的,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爸放在眼裡?」
「爸,你怎麼這麼說?兒子我不僅是把你放在眼裡,而且是放在心上。」一句孝順討巧的話偏偏柯牧宇說來就是滿蘊諷刺意味。
柯承恩怒火陡揚。「好,就算你對我這個老爸不滿意好了,藝安這個老婆總是對你盡心盡力吧?怎麼你對她一點也不懂得體貼?你啊,對老婆好一點,不要老是忙著工作,偶爾夫妻倆也一起出門走走,這樣才能好好維繫你們的婚姻!」
「我該怎麼維繫婚姻,應該不用老爸你來教吧?至少我對自己的婚姻很尊重,絕對不會在外頭到處玩女人。」
這話很明顯是諷刺柯承恩從前的風流不羈,處處留情。他聽了,臉色丕變。
「當年媽堅持要跟你離婚,你自己應該很清楚為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辜負了她?」
「難道不是嗎?」
「你——」
眼見氣氛越發劍拔駑張,簡藝安機靈地揚嗓,阻止兩個男人繼續鬥爭——
「爸,枚宇,吃飯了。」
☆☆☆☆☆☆☆☆☆☆☆☆☆☆☆☆☆☆☆☆☆☆
經過一頓不甚愉快的晚餐後,柯牧宇開車載妻子回家,由於他堅決不肯與父親同住,在市區另買了一間豪宅,夫妻倆平時便居住在那裡。
他性喜冒險,從事的運動都屬於高危險性,就連開車也是以競速為樂,油門猛催,如一尾戰鬥力旺盛的鯊魚,在車海中狂飆。
簡藝安習慣了,並不害怕,她凝睇丈夫的側臉,他長得並不是非常俊,但五官有稜有角,自有一股帥氣,健康的古銅色肌膚以及襯衫下隱約隆起的肌肉,顯示他經常從事戶外運動,不是那種只懂得將人生耗在公司的工作狂。
事實上,比起經常不見天日的辦公室,她覺得他更適合待在陽光下,比起端著精明幹練的菁英架勢,清爽笑開的他更具獨特的魅力……
「幹麼一直看著我?」他察覺她的視線,投來調笑一瞥。「這麼迷戀我啊?」
「誰迷戀你啊?」她差點嗆住,連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我只是……有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她沈默兩秒。「為什麼你總是要那樣挑釁爸呢?他其實很關心你的。」
「那老頭又跟你抱怨了我什麼嗎?」
她搖頭。
「或者是你跟他抱怨我?」他語鋒犀利。
她一凜,秀眉微顰。「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最好是不會。」他輕哼,右手俐落地換檔,左手順勢回轉方向盤,開得既自在又瀟灑。「我跟我爸的事你少管,反正我們父子不和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從沒想過跟他改善關係?」她試探地問。
「為什麼要改善?」他一句話堵回來。
她無言。
他斜睨她一眼,冷笑。「你該不會又要批評我不懂親情了吧?」
簡藝安一震,驀地憶起一年多前母親過世那晚,兩人曾有過激烈爭吵,他不理解她為何要那樣哭得昏天暗地,她則氣惱他冷酷無情。
她深吸口氣,不願再回想起那混亂的一夜。「你如果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你最好不要說。」他漠然擲話,目光落下,望向她空蕩蕩的右手。「你拔下結婚戒指了?」
「不就是你前陣子交代要拿下來的嗎?」她嘲弄地反問。當初命令她戴上的人是他,如今說要取下的也是他。
「我要你這麼做,是有用意的,你應該還記得我們的婚姻距離到期只剩一個月吧?」
「我當然記得。」
「所以差不多該營造出我們貌合神離的情況了,這樣到時我們辦離婚,才不會顯得不合理。」
原來如此,她懂了。
簡藝安微惱地瞥視身旁的男人,他還真是老謀深算。「光拿下我們的婚戒,恐怕也不能引起什麼注意吧?現在不戴婚戒的夫妻那麼多。」
「當然不會只是這樣而已。」他輕聲一笑,倏地踩下煞車,強烈的後座力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差點撞上。
「幹麼突然停車?」她瞪他。
「你下車。」他指示。
她一愣。「為什麼?」
「前面有家夜店你看到了吧?進去喝酒跳舞。」
她為何要去喝酒跳舞?簡藝安直覺想反駁,但一轉念,立時恍然,驚愕地瞪他。「你該不會是要我……」
「你挺聰明的,這麼快就猜到我的用意。」他讚許。「從今天開始,你要天天跑趴,能玩多瘋就多瘋,盡量放浪形骸,最好能被那些八卦媒體拍到不檢點的照片。不過你要記住,尺度還是要保持在限度以內。」
「意思是我頂多只能勾引一下男人,玩玩曖昧遊戲,但不能真的讓你戴綠帽。」她諷刺地接口。
「沒錯。」他作勢拍手,湛眸流動笑意,像夜空調皮閃爍的星子。「你真的很上道,藝安,現在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你要我變成一個蕩婦。」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為難,畢竟你一向那麼正經八百的。」他揶揄。「不過我需要一個離婚的理由。」
所以就要她變成一個不守婦道的妻子,好讓他這個無辜的丈夫屆時能以受害者的姿態訴請離婚。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說得太難聽的,到時我會說是因為我們個性不合才決定離婚。」
就算離婚,他也要展現紳士風度,維持他愛家愛老婆的絕世好男人形象,確保輿論的同情。
一念及此,簡藝安不禁憤慨。這男人實在太自私了,結婚離婚都要佔盡優勢,不肯吃一點虧。
「你就不能為我想一想嗎?因為那種理由離婚,跟古時候不貞的妻子被丈夫休離有什麼不同?你要我以後怎麼做人?」
「我不覺得你需要煩惱這種事。」他奇怪地望她,彷彿覺得她的顧慮很多餘。「跟我離婚以後,你不再是我們柯家的長媳,也不是『恩宇集團』未來繼承人的太太,你不再是上流社會的貴婦,只不過是個普通公務員的女兒,我想媒體對你應該不會有什麼興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悄俏掐握掌心,努力壓下在胸海氾濫的怒潮。「我不必擔心什麼形象問題,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柯牧宇感受到她的不愉,眉宇收攏。「你幹麼一副這麼委屈的樣子?跟我結婚,你不也得到不少好處?至少你爸投資失利虧空的大筆公款,是我幫忙補的,你的車子是我買的,我不是還給你一張卡,隨便你刷嗎?」他頓了頓。「說到這個,你真的可以多刷一點的,不用跟我客氣,看你愛買什麼就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