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棠芯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斬斷情絲,永遠的離開他。
回到她原本就應該在的位置,而不是同他的人生糾葛在一起。
蘇淨堯臉上的表情宛如將她的心片片撕裂般的讓她痛苦。他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的眼,目光裡流淌過憤怒、不信、質疑、痛楚、悲傷……以及冷漠與受傷。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他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人氣。
柳月奴的雙手悄悄的抬起伸向他,卻又猝然放在了身後。
她悲傷的轉過身去,不願讓他看到已經模糊了她視線的淚水。
蘇淨堯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只讓冰冷佔據他的眼眸。
要走的人他既然留不住,那麼他所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心。
沒想到他人生第一次的心動,竟然會落到如此淒慘的下場。
這樣算是,他被人拋棄了嗎?
☆☆☆☆☆☆☆☆☆☆☆☆☆☆☆☆☆☆☆☆☆☆
秋去冬來,杭州城裡濃郁的金黃漸漸凋零,秋日的涼爽西風也被干冷的北風所驅走。
柳氏糕餅鋪的生意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推出的油酥糕餅,還有每日都不同的配套茶點組合都非常的受歡迎。
午後,柳天朗不止要給蘇府送去糕餅茶點,還有其他的官幻富商府上也都向他們預訂了不少。
柳氏一家,終於可以不必再為生計整日煩惱奔走,柳母的病情也逐漸好轉,這讓全家人都無比欣慰與雀躍。
然而,柳月奴的臉上卻缺少了笑容。她每日都在鋪子與住家之間奔走,總是最早起床,最晚安歇,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
柳氏夫婦很擔心女兒,然而每次詢問她,她卻總說自己沒事。至於說到親事,她也是立刻顧左右而言他,一副不願提起的模樣。
「月奴,最近怎麼沒有看到魯平來找你?」關鋪的時候,柳夭朗看似隨意的說起。
「他這幾天沒有來嗎?我沒有注意……」柳月奴淡淡的說道。其實,她和魯平已深談過一次,對他說了他們只能做朋發,而沒有其他。
「妹妹,魯平真是個好人,對不對?」柳天朗試探的看著她。
「哥,他是個好人,所以我希望他能娶到一個真正對他好的媳婦。」柳月奴淡淡的笑了笑,那笑容看起來還是帶著落寞與不快。
就在他們關好了鋪門,準備要離開時,遠遠有個熟悉卻好久不見的人影走了過來。
「柳姑娘,還好你還沒走,我們夫人請你過府一趟。」是蘇府的家僕淮安。
柳夭朗立刻擋在妹妹面前。「如果是為了欠債一事,我們正努力籌錢中了。」
「不是的,是我們夫人想見柳姑娘。」淮安帶著有些惶恐的眼神瞥向柳月奴。「只有我們在府裡,老爺和少爺都不在,請柳姑娘放心。」
「哥,就讓我去一趟吧。」柳月奴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月奴……」
「你放心吧,沒事的。」柳月奴拍了下哥哥的肩膀,堅定的轉身看著淮安。「我們走吧。」
「柳姑娘,請。」淮安鬆了口氣。
柳天朗看著妹妹離開的背影,兀自擔憂不已。
蘇夫人目光溫和的看著柳月奴。「日後有空你就多來陪陪我,好不好?」
「你不用擔心,淨堯他不會再糾纏你了。」蘇夫人笑容滿面。「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他們父子也不會開誠佈公的坐下來談話,更不會將多年的心結慢慢打開。雖然現在他們彼此間還是有許多隔閡,卻比以前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情景好了許多。」
「那真是太好了。」柳月奴已經從蘇夫人這裡聽到許多關於蘇淨堯父子的事,他們的關係似乎改善了不少,彼此也不再那麼仇視對方了。
「男人就是這樣的。明明很掛念對方,很關心對方,卻都不願意表露出來。淨堯一直責備他爹娶了那麼多的姨娘,可其實他不知道,那都是因為我並不是個體貼的妻子……」
「蘇夫人!」柳月奴再度愕然。
「不用太過驚訝。這些話我連我兒子都不曾提過。」蘇夫人握住她的手。「我會嫁給他爹是因為許多的機緣巧合,但是我們彼此之間卻沒有深厚的感情。我一直是個感情淡漠的人,所以也沒有好好的照顧過淨堯。」
柳月奴目光倉皇的掠過蘇夫人美麗的臉龐,心裡又替蘇淨堯感覺到難過。
「淨堯幾乎是在沒有愛的環境下成長的,我與他父親都太忽視他的感受了。才會造成他那般妄自尊大、傲慢孤高的性格。」蘇夫人拍了下柳月奴的手背。「我很高興你可以出現在他身邊,他同我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看得出來,是你讓他改變了不少。」
「不,我沒有……是他原本就是個善良的人,他只是太過孤單寂寞了,所以有時才會顯得有些不近情理。」柳月奴低下頭去,因為想到蘇淨堯而胸口微微一痛。
蘇夫人審視的目光掃過她清麗的面容。「我和他爹都決定以後要多多關心他,不會再誤解他。我們過去總是忽略他的話,以為他是故意與他爹為敵。而他究竟需要的是什麼,我們卻一無所知……」
「那就好了。」柳月奴忍不住打斷蘇夫人。「一家人就應該如此彼此理解。」說出口後,她才驚覺自己的大蟾,趕緊羞澀的低下頭去。「對不起,我多嘴了。」
「好孩子。」蘇夫人的眼裡掠過欣賞的光芒。「淨堯娶不到你是他沒有福氣,誰教他太過莽撞又不夠體貼細心……唉,這也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好好照顧他,讓他總是獨自一個人面對問題。」
「不,他是個很體貼很細心的人。他為了我的事,為了鋪子的事非常的用心,一直幫助我……」柳月奴用力搖頭。
「月奴,他現在真的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游手好閒,不再四處惹是生非,更不再留連風月場所——其實那個孩子並不好色,他出去喝花酒也只是為了惹他父親生氣。我讓淮安盯著他,他從來沒有真的留宿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柳月奴的臉色更加的暈紅。雖然明白,但是與長輩討論這些事還是讓她感到不好意思。
「最近他積極的接手了他父親的一些生意,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更有所作為,所以想讓他去長安參加科舉。」蘇夫人眼神一亮。「你覺得如何?」
「問我?」柳月奴驚訝的眨動眼睫。「如果他有這個才能,當然也不錯……」這麼說,他要離開杭州了嗎?柳月奴的心突然往下沉去。
「可惜了他身邊還是缺少一個像你這樣的賢內助,我和他爹都要向你道歉。之前誤會了你許多,他爹也深深後悔沒能同意你們的婚事。」蘇夫人目光炯然的落在她倉皇的臉上。
柳月奴抬起不安的眼。「蘇夫人,我怎麼配得上蘇少爺呢?我們家只是開了間小小的糕餅鋪……」
「那又怎樣?重要的不是你家是做什麼的,而是你本人的品格才德,是不是?我們蘇家也只是商人,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呢?」蘇夫人莞爾一笑。
柳月奴感到更加的惶惑忐忑,蘇夫人突然間與她說這些話幹什麼?
「娘,兒子來向您請安了。」突然間,蘇淨堯低沉的聲音傳來。
來不及躲避,柳月奴一抬頭,就與他清朗的目光對個正著。
蘇淨堯原本平和的臉色立即罩上了寒霜,沉默的望著她。
「淨堯,我請月奴來談心解悶的,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呢?」
「娘。」蘇淨堯向母親行了個禮。「好久沒有和你一起吃晚膳了,所以今日就早一些回來。」
「那個……我想我該告辭了……」柳月奴不知所措的起身,心跳變得紊亂。
「我送你吧,柳姑娘。」蘇淨堯冷眼瞥過她微微漲紅的臉頰。
「不,不用……」拒絕的話掛在嘴邊,卻因他眼裡那冰冷的視線而不再堅持。
他們兩人無語的走出蘇夫人的廂房,穿越過花園,走向前門。
一路上,柳月奴都心情緊張,雙手扭握,不知應該如何自處。
「明日我就會回長安。」到了門口處,蘇淨堯倏地開口。
她慌亂的望向他,看到他那如冰塊般冷漠的目光。
「傍晚在碼頭登船離開,日後便不再回來了。」
柳月奴的呼吸猝然停頓了剎那,他真的要走了,不再回來了!
蘇淨堯冰冷的眼裡掠過深不可測的思緒,久久的凝視著她慌亂的眼。
「未時,如果你還有什麼未說的話要告訴我,或者突然想到了什麼理由,我會等你到未時。」他再度深深的掃過她的眼,神情緊繃。
柳月奴張開口,話語卻哽在喉間。她想要和他說什麼呢?還能說什麼呢?
「柳姑娘,請走好。」就在她遲疑間,蘇淨堯卻已經逕自轉身。
淚水滑落她光滑的瞼頰,他冷漠的聲音還有表情,刺痛了她早就佈滿苦楚疼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