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莫霖
可是她忘記了,她還是得面對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
深夜時,孤獨特別難熬,剛到時的每一夜,她只能不斷的哭泣,甚至痛苦得自殘。
後來這裡的比丘尼教她讓心情平靜下來的方法,也就是抄寫佛經,她開始在深夜裡拿起筆,抄寫著那些經文,抄了一張又一張紙。
每天晚上,她都重複同樣的工作,直到疲累已極,趴在桌上睡去,或是直接躺在榻榻米上睡著。
今晚也是如此,她抄寫著經文,嘴裡邊念著。這裡的老前輩說,抄寫經文可以安定心情,也可以……幫忙超渡亡魂。
於是她就把這當成是自己的工作,她要努力多寫,她希望可以讓……可以讓廷漢安心的走。
但也因此,她每晚邊抄寫經文邊不停的哭泣,但是她不停,努力的寫著。
現在,她只希望廷漢在往後可以不用再受苦,可以安息,可以安安靜靜的追求來生……
來生,他可以不要再做流氓,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不知怎的,今晚她或許特別累,邊抄邊哭,讓她的力氣迅速耗盡,寫滿了四、五張紙後,她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就在此時,後頭的門打開,門外站了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看來她睡著了。」
「我終於找到她了……」這個男的就趙廷漢!
經過了兩個月不眠不休的尋找,他不只親自尋人,甚至動用了各地警力,終於在這個深山裡找到了這個女人——這個幾乎要讓他發狂的女人。
天知道,他一得知明慧失蹤時,幾乎發瘋……
剛結束臥底、脫離「劉偉強」這個身份的那幾天,他一直躲著不能出面,想暫避鋒頭,哪裡也不能去;而那幾天他也忙著整理證據,幫傲辰的忙,希望能順利起訴劉兆。
因此他完全不知道明慧在音樂會上當場昏倒的事,當然更不知道明慧被送往醫院的當晚就離開了醫院,從此不知去向。
「兩個多月前,我下山處理事情,在山路上看到她;她就坐在路旁,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她說她走了很遠的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結果竟然走到這附近來。」比丘尼對著趙廷漢解釋,沈明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趙廷漢眼睛看著那個趴在桌上睡著的女人,耳朵專心聽著。
「我看她好像很絕望的樣子,很擔心她會尋短,所以就把她帶回精舍,這段時間,她都住在這裡。」比丘尼看了這個年輕男人一眼,「她跟我說,她喜歡的那個男生死了,她也活不下去……所以我讓她在這裡每天都做很多事,希望她可以忙到忘記要尋短。」
他聽得很痛苦,沒想到自己的假死竟讓明慧這麼傷心。事實上,死的是劉偉強,不是趙廷漢……
「你……就是明慧說的那個阿漢吧?」
苦笑,「是我。」
笑著點點頭,「我就在想,明慧不像是個命苦的女孩,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她的身上。」
「是我的錯……」
比丘尼笑了笑,開口卻是道歉,「我要說聲抱歉,為了讓明慧不胡思亂想,為了讓她有事做,可以分散注意力,我騙她說,抄寫佛經可以超渡亡魂,抄愈多愈好。所以這兩個多月來,她每天晚上都在這裡,整晚都不睡覺,一直抄寫佛經,沒有間斷的抄寫。」
趙廷漢聽了,全身震動,那種感覺無以言表,那種感動無以復加。明慧竟然為了他,做這麼多。
「好幾次我要她早點去睡,她卻說她要多抄幾遍,她希望……可以讓阿漢安息,下輩子可以投胎到好人家,她想為阿漢多做一點事,她說這是她現在唯一能為阿漢做的事情了。」
趙廷漢紅了眼眶,握緊拳頭。他死了,她竟然還在為他著想,他真的對不起她,他到底為她做過什麼?
重逢以來,他讓她失望、讓她傷心、讓她哭泣,現在又讓她為了他,整夜不眠,只希望死去的他能安息。
這輩子,他真的對不起這個女人。「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照顧明慧。」
「看來是有點誤會啊!趕快把明慧帶回家吧!」那位比丘尼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這對年輕男女。
趙廷漢脫下鞋子,走進屋內,輕聲來到書桌旁。
明慧趴在桌上睡著,眉頭緊皺,似乎睡得很不安穩,臉頰的淚水未乾,顯見剛剛才哭過。
來到她身旁,這兩個月來他生不如死,每天都在尋找,就怕她想不開,他會終生遺憾;現在,終於來到她身旁了。
可是他竟然有點膽怯,這女人的愛怎麼會這麼深、這麼強,他怕……他無以回報……
除了拿出自己所有的愛,他別無回報之法。「明慧,明慧!」
沈明慧一驚醒,拍拍臉頰,「我怎麼睡著了?不行……趕快寫……」
她拿起筆,在紙上繼續振筆疾書,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她將自己關在自己的情緒中,腦海只想著那個人,然後希望將所有的福報都傳給他,希望他從此無憂。
「明慧。」
她一停筆,動也不敢動,只能慢慢轉過頭——她看到了,是他,是廷漢……真的是他……
她的眼眶瞬間一濕,不能言語。
趙廷漢蹲下身子,眼神與她齊高,直接握住她握筆的手,讓她感受自己的溫暖。
她沒有感覺到那雙手的溫暖,只是喃喃念著,任由淚水滑落,「你來了……我還以為你都不會來……」
趙廷漢知道她一定是把他當鬼了,他想笑,可卻流出淚水,搖搖頭,將她抱進他懷裡。
沈明慧沒察覺,只是靠在他寬闊的懷裡,不斷哭泣。「我以為你都不會來……我晚上作夢的時候,你都沒有出現,你為什麼不來?我每天晚上都在哭……」
「我這不就來了嗎?」
她緊緊抱住他,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阿漢……我好捨不得你……真的,我好捨不得你……」
他含著淚水,苦笑搖頭——是他自找苦吃,現在該怎麼解釋,她才可能相信?該怎麼說,她才相信他還活著?
「我也抄好多經文,統統是給你的……」她拉開桌子的抽屜,將裡面那一大疊一大疊紙統統拿出來,然後塞進趙廷漢手裡。「師父說,這樣可以超渡亡魂,我會繼續抄,阿漢……阿漢……」
趙廷漢看著自己手裡那一大疊紙,上頭寫滿了字,每一張似乎都有水漬,那應該是她淚水的痕跡。「這我到底該怎麼用?」
「我也不知道……」
「傻瓜!」聲音一揚,「我沒死!只有你這個傻女人,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跑了,然後一個人做這麼多,笨蛋啊……」
「阿漢……」
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沒死!感覺到了嗎?」
沈明慧看著他,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同時也慢慢出現了光彩,喜悅終於出現在她的臉上。
趙廷漢緊緊抱住她,歎息,也流淚。
這女人太好也太傻,好到讓他捨不得放手,傻到讓他心疼……
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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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山裡的夜晚什麼聲音都有,蟬鳴、鳥叫,甚至空谷回音,只要靜下心來都可以聽得見。
趙廷漢背著沈明慧離開了精舍,來到了一旁的一座小涼亭裡。他背著她,她則緊緊抱住他,死也不放。
失而復得,真是太難得了,她很激動,當然也怕是一場夢!所以緊緊抱住他,就怕下一秒鐘他會消失,然後夢會醒過來;如果真是這樣,她只能再度大哭一場。
趙廷漢知道她的心情,就讓她抱住自己,纏繞自己頸部的手緊到讓他有點痛,但還是讓她抱。
如果可以安撫她,還是讓她抱……
來到涼亭,他坐在石椅上;沈明慧雖然放手,但立刻換到前頭,在他胸前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胸前,聽著那心跳,想再次確定,這是真的,他沒死,他還活著!
趙廷漢摸摸她的頭髮,「不用聽了,我還活著。」
「你騙我!你知道我哭得有多慘嗎?」她含著淚水抱怨著。
「對不起。」
繼續靠在他胸前,她嘟著嘴問:「我看新聞,上面說你真的……死了啊……」她就是因為受到這個打擊,才會在音樂會上當場昏倒的。
「是劉偉強死了,不是我,不是趙廷漢死了。」
「你不就是劉偉強?」
苦笑,「簡單說,劉偉強是我在問忠幫裡面扮演的角色,我的真實身份還是趙廷漢。」
「我聽不懂……」
摸摸她的臉頰,「小慧,我是警察,我在問忠幫裡其實是臥底,負責調查劉兆的犯罪證據。」
劉兆人脈廣,政商通吃,過去幾次想辦他都不成,就連馬叔也因此遇害,遭到劉兆派人槍殺。
所以他進去,進到核心裡收集證據,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他除了讓劉兆孤立,逐步清空問忠幫的那些大老外,最後更直取劉兆,讓他就算後台再硬,因為證據確鑿,也沒人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