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樓雨晴
其實,他真的不必這樣,她不是沒受過傷,早就習慣一個人舔舐傷口,可是迎上他溫暖的眼神,她總是沒有辦法把話說出口,寂靜空間裡,有他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即使各做各的事,沒有任何交談,一回過頭能看見他沈穩的身影,便能令她戚到踏實。
這樣的自己好糟糕,她並不想如此過度依戀他的存在。
「靖軒,先吃飯。」她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喊著客廳的他。
他暫時擱下工作,用餐時問她:「你明天上什麼班?」
「早班。」他現在每天都去接她下班,同事酸言酸語地說她換男人的速度多快,她早已聽到麻痺。
「那你可能要等我一下,還是你要先回來?」她如果上早班,會比他早一個小時下班,如果是晚班,他會開車去接她。
她告訴過他不用那麼麻煩,但他總是說,他待的雜誌社離她只隔兩條街,順路接她回家並不麻煩。
但是,夜裡專程出門來接她,這樣還算順路嗎?
「最近事情比較多,下班時間可能會拖晚一點,你要先回來嗎?」他又問了一次。
「附近有間咖啡店,我在那裡等你。」掙扎半天,還是向自己投降,她不要一個人回來,她……想和他在一起。
他輕輕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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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等到將近六點,徐靖軒才趕來。
「抱歉,讓你等那麼久。」結完帳,他牽著她走出咖啡廳。「時間有點晚了,我們先吃完晚餐再回去好了。」
他帶她到一家新開幕的法式餐廳用餐,他說同事來過,料理不錯吃,而且給他新開幕的優惠券。
用完餐,他說喝了點酒別馬上開車,先四處走走,吹吹風醒酒。
他們沿著河堤邊散步,看到有情侶在玩仙女棒,於是他又說:「反正閒著,買幾支來玩玩看好了。」
前頭的小情侶,手握同一支仙女棒,在空中比畫,輪流玩猜字遊戲。
「我賭他寫了『大笨蛋』。」他悄悄在她耳邊說。
她笑捶他一記。「人家明明很浪漫地寫了『ILoveYou』!」
「這麼聰明?那要不要猜猜我寫什麼?」
他寫得很快,仙女棒餘光在空中劃過又迅速消失。
她沒說話,盯著手中燃燒到盡頭的仙女棒。燦爛火花減弱,終至消失,陷入黑暗,探尋不著餘溫。
「沒有了……」她失望低喃。
一如,燃燒到盡頭的愛情,璀璨過後,只剩一片殘骸餘燼,面目全非,一點也不美麗。
徐靖軒重新點燃,將全新的、美麗的光芒火花放到她手中。「我的給你。」
只要她想要,他會一直替她點燃這片美麗。
她仰眸凝視他。「你記得,對不對?」
「什麼?」態度沈著自然。
「我的生日。你其實記得。」他剛剛——寫了『HappyBirthday』。
所以今晚,他才會用那麼迂迴的方式幫她慶生,陪著她一整晚。
「對。」他記得。
記得今天是她三十二歲生日。
記得她說,她喜歡的小浪漫,就算只是玩幾根仙女棒。
只要用心,小小的浪漫就能擁有大大的感動。
後來,他在回家的路上,順道買了巧克力口味的小蛋糕,趕在十二點以前讓她吹蠟燭許願。
他們也小酌了幾杯紅酒,背靠著背,她面色紅暈,微醺。
「你是不是——很想補償我?」他這段時間努力地對她好,感覺得出他真的很愧疚。
「是。」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她做些什麼?
「那是不是我要什麼你都會答應?」
「你要什麼?」
「這個。」她回身,探向他外套口袋,取出那隻小小的、精美的包裝紙盒。她知道裡頭是什麼,更知道他挑選的時候,神情有多溫柔、多慎重。
她想要。
徐靖軒低低輕歎。「好。」
她根本不用要求,這本來就是要給她的啊!日日帶在身上,卻苦思不出好藉口,怕她拒絕不肯收。
那聲歎息,扎痛了她的心。
這是他為另一個女人選購的,她知道。這是他對另一個女人珍視憐惜的心意,她知道。但是,他從來沒有送過她什麼,用那麼在乎憐惜的心情……
她很霸道、很無理、很厚顏,但……她真的想要!想奪佔他用那樣的心情選購的物品。
不想看見他勉強為難的神情,她仰首,衝動地吻住他。
他訝然,愕瞪著她。
她假裝沒看見,閉上眼,將唇壓得更深,不理會心頭糾結的疼痛由何而來,任性糾纏。
「你不是說,我想要怎樣都可以?」她還想要——他今晚留下來。
過重的吻,咬破了他的唇,她婉蜒的吻落在他喉結、頸際,處處點火。
「你醉了嗎?」徐靖軒稍稍拉開她,直視她迷濛的眼。
「沒有。」只是遇上他,好像總清醒不起來。
他一陣靜默。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秒,她沒心思注意,只知道,他再度收攏臂膀,給她一記更濃烈、更窒息的吻,用幾欲吞噬的深沈與她糾纏。
多年前的第一個吻,由她主動,開啟了兩人情厭的序章,多年後的第一個吻,仍是由她主動,開啟的……或許只是一場無意義的肉慾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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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著了。
一場熱烈燃燒的性愛激纏過後,她倦累地蜷臥在他臂彎沈沈睡去,他卻睜著眼,整夜無法入眠。
他想起,十多年前的她,溫柔純情,吻他時含蓄又可愛的神情,會讓他情不自禁,一吻再吻。
他想起,他們之間第一場性愛,當時好像也喝了點水果酒,但她辯稱她沒有醉,是他太帥了,害她心裡小鹿亂撞。她不曉得,她微醺嬌憨的模樣,才真的令他意亂情迷。
他想起……他還想起好多,那段純淨無瑕的戚情、翠單純純去愛的年少青春、她對他說過的每一句情話,往後的歲月裡,怎麼也忘不了……
第五章
那一記親吻,開啟兩人隱晦含蓄的感情。
第一學期結束,他回南部放寒假,見不到面的日子裡,總記得偶爾與她通通電話,每晚MSN聊不完。
小妹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麼老對著電腦微笑?他悄悄告訴她:「哥哥有喜歡的人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寒假結束,回到台北準備開學,當天晚上便接到她的電話,告訴他,她在他住處樓下。
她帶著宵夜,笑意甜甜地跑來,等不及明日,只想看他一眼,一傾思念。
愛情,在隱晦迷離時最美,那時的她,依然動不動就問他:要不要交往、要不要交往?拿它當口頭禪笑著鬧他。
他總是面帶微笑任她去嚷,有時牽住她的手,有時替她撥開被微風吹亂的長髮。
他身邊的位置永遠只留給她,在所有人眼中,他們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一對,直到繫上籌劃六系聯辦的畢業班送舊晚會的那一天,他們都喝了一點,只是水果酒,不至於醉。
他送她回去,一面打量她。「醉了?你臉好紅。」她好像才喝一杯半,酒量有這麼差嗎?
「才不是……」她心跳得好快,他溫熱的掌心熨貼著她,害她瞧著那張清俊容顏就莫名地臉紅緊張,都不能理智思考了。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怎會那麼大膽,沒多想便脫口而出,問她:「要不要去我那裡?」
「最近……好像沒有報告要做。」她微赧道。
「不是報告。」他眼神火熱,她再不解人事都不會錯認那樣的涵義。
也許是酒精催化了激情,也或許氣氛、感覺都對了,總之,那一晚他沒送她回去,而是在他住處一起過夜。
他們都是第一次,陌生、無措之中,探索對方的身體,找尋能讓彼此快樂的方式,共舞出兩性歡愉的節奏。
過後,她趴在他赤裸的胸前,啃咬他唇辦,幾乎是習慣性纏鬧。「看吧,當我的男朋友福利真的很多,快說要不要跟我交往,我很乖,又漂亮、還會幫你送宵夜、晚上可以讓你抱著取暖、而且——」
「好。」這一次,他認真地回應了她,吻住她錯愕微張的唇。
那一夜過後,他們的戀情正式浮上檯面,成為班上最早成形的第一對班對。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直言他們要不了多久便會分手。
風風雨雨、流言聽得不少,說她愛玩、心思不定、和多少人搞曖昧,說兩人個性差太多,必難長久……這些他都一笑置之。
說她愛玩——誰知道她每晚結束打工工作,就會帶著宵夜來找他?
說她不定性——誰知道她眼睛裡多專心看著他一個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認真看待。
說她和別的男生搞曖昧——誰知道她和這些男生是什麼關係,不知內情又如何下定論?
說他們性情回異——他們一直都在調整步伐配合彼此呀,誰又看見了他們的認真?
對於不懂她的人,他不打算多費唇舌解釋,他們的愛情,也無須向誰背書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