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桑蕾拉
「觀察，是品酒的重點之一。」兩人沉默了好幾分鐘，古碩偉終於開口解釋。
「那要怎麼觀察啊？」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個喜歡發問的「問題兒童」。
「不論是哪一種葡萄酒，看起來都應該是清澈而有光澤的，如果顏色晦暗混濁，那這瓶酒一定有問題。」
她拿起自己的那杯酒，學著他的每一個步驟，仔細地觀察著杯子裡的酒液。「我這杯有冒泡，會不會有問題？」
「小氣泡不全然代表酒有問題，某些屬於淺齡型的葡萄酒，也會出現少量的氣泡，那是正常的。」聊到他的專業和興趣，他忍不住就想跟她分享。
「真的耶！」她看著酒瓶上的出產年份，眼眸中充滿讚賞。「偉哥，我越來越崇拜你了，到底你在法國酒莊都學了些什麼？」
「那個酒莊主人叫米歇爾，是酒莊第六代的繼承人，他是我爸爸的法國朋友，他的葡萄園佔地遼闊，大約有六萬公頃這麼大，都是他祖先留下來的。那裡的土壤十分肥沃，陽光又充足，我一到酒莊時就喜歡上那個地方了。」一提到有關葡萄酒的話題，他的神情就亮了起來。「我從種葡萄、采葡萄開始學習，每天沉浸在葡萄之中，然後我開始學更進階的品酒，還有在酒窖裡學釀葡萄酒、調製葡萄酒……這些過程很有趣、也很充實，讓我得到許多寶貴的經驗。」
「哇……好羨慕你喔！」一邊聽他講、一邊跟著想像，她好像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趣味。「不過，在那裡一定也很辛苦吧？」
「不辛苦，我本來就對葡萄酒很有興趣，而且為了接下我老爸的洋酒事業，這種磨練是必須的，談不上辛苦。」他微笑著解釋。
「不過那裡是法國耶，人生地不熟的，什麼東西都要從頭適應，而且這也不像旅行，待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回來。」她越想越多，想越多就越崇拜他。
「的確是吃了不少苦頭，但我把法國之行當作一趟成長之旅，從種葡萄到釀製成葡萄酒，我從中學到不少東西，那份成就感會讓人感到驕傲……」他回憶著那片廣闊的葡萄園，眼神閃爍著光采，臉上流露出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我真羨慕你，也替你高興。」看著他飛揚的神情，她感慨地說。
「為什麼？」
「出國到異地工作，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需要勇氣的，而你在酒莊磨練過之後，已經找到人生的舞台，興趣和工作可以結合，我真的很替你高興。」她忍不住舉杯，輕碰他的酒杯。
看她對這話題有興趣，他開始分享這些年來在外地工作的經驗，而她聽得很專注，彷彿想藉此補足這段分開的時光。
他很少對人講那麼多，但對著若涵，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生活和工作狀況，他都說了出來。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坦蕩蕩地表露自己的心情，他說得滔滔不絕，她聽得津津有味，就像小時候聽他講故事一樣。
「對了，我說了那麼多，那你呢？為什麼會從事彩妝工作？」
「我本來就喜歡畫畫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個回答令古碩偉微微一笑。「也對，我的書、我房間的牆壁，以前都貼滿了你的『創作』。」
若涵從小就對顏色敏銳，對哪些顏色配在一起好看、哪些難看，她都有自己的主張，偶爾也會提供他搭配衣服的意見，也難怪她會想從事彩妝造型的工作。
「雖然我大學讀的是視覺傳達設計，不過我感興趣的是人體美學，學校提供的美學基礎，正好可以讓我運用在彩妝上，每一個人透過不同的化妝和造型，都能展現出獨特的美感或特質，我覺得這份工作有趣多了。我曾經在化妝品公司打工，學會保養肌膚和彩妝技法，後來跟著一位自創品牌的彩妝大師Amanda，漸漸對流行設計產生興趣，兩年後，Amanda認為我可以獨當一面了，才推薦我到娛樂經紀公司工作。」說起她的專業，輪到她滔滔不絕了。
「我記得你從小就對顏色很敏銳了，我穿的衣服應該搭什麼顏色，你的意見最特別了。」他笑著回憶從前的情景，又好奇地問。「可是，為什麼想上來台北工作呢？」
「你以前曾經對我說過，要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就要不斷地學習，不能在原地踏步，所以我才決定離開老家，希望在這裡能有新的發展。」
古碩偉微微愣住，原來她一直都記得他曾經講過的話。
原本以為她只是個調皮的小妹妹，但是知道她把他的話當座右銘，而且認真地去實踐，努力積極地朝自己的目標前進，他的心裡因此而膨脹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這麼久沒有聯繫，她卻仍在心中為他保留特別的位置。
「很不錯，有長進。」古碩偉揉了揉她的發，眼神中不自覺地融入一絲溫柔和寵溺。
「當然嘍，化腐朽為神奇是我的樂趣和專長，改天我可以幫你試試喔。」她躍躍欲試地說。
「你的意思是我還不夠帥嗎？嗯∼∼」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喝葡萄酒我聽你的，可是造型打扮呢……我是專業，你當然要聽我的嘍。」她俏皮一笑。
看她唇角微揚，白皙無瑕的臉蛋泛著紅潤的光澤，他有個衝動好想捏捏她的臉頰。「這倒是真的，瞧你皮膚保養得那麼水亮。」
「因為我很少喝冰的、吃辣的，而且水一定要喝足，果汁一定要喝天然的……」她分享自己的保養之道，最後又提到自己常常破功。「不過，我還是很難抵抗臭豆腐和豬血糕的誘惑。」
「你喔……」古碩偉笑著搖了搖頭，才覺得她專業，她馬上又變得孩子氣了。在他眼中，她還是那個討人喜歡的小不點，也是他最想寵愛的女孩。
餐點陸續送上，兩人邊用餐邊聊天，聊過去、聊現在，話題永遠說不完。
離開餐廳後，他們在大街上吃冰淇淋，一起逛彩妝店、服飾店、生活傢俱店，一路上討論個沒完沒了。
在這個大大的城市裡，他們重拾了從前的歡樂和溫暖，這份感情沒有因為幾年的斷訊而消失，兩人的心中都存有一種無形的默契，讓彼此的關係更加緊密。這份感情還是那麼純粹無瑕，卻又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的變化……
第二章
第一天到公司報到，她除了認識新同事、熟悉新環境，還必須跟著一位即將離職的彩妝師準備交接。
因為現在不是活動旺季，工作量還不多，所以她約了偉哥晚上一起吃飯，在搭捷運回家前，她特地繞到超市採買蔬果。
一進門，就看見他已經回到家等她下。
「你回來啦，準備一下，我們一起去吃飯吧！」聽見開門聲，古碩偉放下報紙站起身，卻發現她正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
「偉哥，別破費了，今天晚上我煮麵給你吃。」說完，她立刻衝到廚房去，準備大展身手。「等我一下，馬上好！」
偉哥三餐老是在外，這樣不是很健康，他平時對她那麼體貼關心，她早就想做一頓他喜歡的料理回報他。
「你真的會煮？」看她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他有點嚇到，忍不住確認。
「別小看我，我上大學以後就變得很獨立了。」她一邊說，一邊俐落地清洗蔬菜。
上大學之後，父親旅行社的生意發生問題，當時家裡的經濟陷入拮据，從那時候開始，她長大了，也變得更加獨立懂事了。她不再是家裡的公主，面對父親失業、母親到工廠上班的窘境，她必須為父母親分擔家事和家計。
做家事、學做菜、打工賺學費、省吃儉用盤算每一分生活費，是她每天都必須做的功課，而那段從蛻變到成長的歲月，偉哥正好出國了，也難怪他不能想像她的改變。
或許他從古媽媽那裡略有聽聞，不過她從未告訴過他，她那段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因為在一向照顧她的偉哥面前，她只想呈現歡笑溫暖的一面，不想帶給他太多牽掛和負擔。
就像現在，他提供她住、關照她的一切，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也希望可以藉由別的方式回報他。
收回心思，她將買回來的青椒、豐肉、紅蘿蔔、香菇、高麗菜跟麵條全擱在桌上，開始搬高腳椅子，爬上去，打開櫥櫃找鍋碗瓢盆，準備料理晚餐。
但打開櫥櫃後，裡頭的景象讓她傻住。「哇，你最好別讓古媽媽來，看你的櫥櫃裡有那麼多泡麵，她一定會很生氣！」
她忍不住數落他，並且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照顧好他的胃。
「你不會向我媽打小報告吧？」古碩偉有點緊張地問。
「慘了，我滿想的耶。」她賊賊地笑。
他真想掐她的鼻子，可惜她站太高了，他只能對著她纖瘦的身體望而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