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露
白佳音豁出去了,不管這位公主會不會惱羞成怒地將她下令關起來,她也不能真的易釵而弁。
心藍公主卻陷入了沉默,這沉默讓人著實不安,也不知道沉默持續了多久,心藍公主幽幽地一歎,「罷了,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公子請走吧。」
白佳音微怔,沒想到事情這麼簡單就能結束,但她還是輕輕道了聲謝,鄭重地一步步退到門口,正要轉身去開門,忽然心藍公主筆直地朝著她跪了下去,顫聲對她叫道:「若公子仁義,請救我天雀朝一命。」
白佳音的手扶住門,望著心藍公主那絕望的淒苦表情,徹底震驚住。
第4章
「不知道公子可曾聽過我朝寧王的大名?」
當白佳音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時,她已經和心藍公主面對面地坐著,聽著她輕聲講述。
「他是我的皇叔,我自小雙目便盲,不知道這個皇叔的相貌,只聽人說,他的外表乃是人中龍鳳,令人一見傾心,但要是跟他接觸下去,便會知道這個人心如毒蠍,根本就是人中妖魔。」
白佳音坐得很不安,她不想在這裡聽人家講一個跟自己壓根兒無關的故事,但是眼下想無掛無礙地脫身,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先不要說屋內心藍公主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跪已經讓她不得不停留腳步,就是屋外,她剛剛從門縫向外偷看,依然還有一些士兵把守。
看到心藍公主剛才那副淒慘悲壯的表情,她隱隱意識到,這次的拋繡球招親或許並不僅僅是選駙馬這麼簡單。
「他幼年時,不知道什麼原因,隻身去了海外,去過哪裡我也不知道,皇朝內很長一段時間,大家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直到三年前父皇病重,派人四處尋訪他未果之時,他卻忽然神秘出現,也不知道父皇是怎樣想的,遺詔中竟然指定他做攝政王。」
「我們本以為這人不在朝中立事,對政務肯定是一竅不通,但此人頗有手段,不到半年時間,就在朝內籠絡培植了一批自己的黨羽,將所有反對他的人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殺頭的殺頭……這三年裡,天雀國中只知有寧王,不知有陛下。」
白佳音聽得很頭大,她平生最不喜歡聽朝廷故事裡的勾心鬥角,在商場上跟人鬥心機也就罷了,大都只是買賣,不牽涉生死,而這朝廷裡的事情遠比商場要黑暗血腥殘暴得多。
「這一次,寧王又要做主給我選駙馬,我知道,他是怕我將來嫁的人會對他有所不利,所以連我的婚姻都想一併掌控。我堅決不肯嫁給他安排的人選,拚死要自己擇夫,所以才選了拋繡球這一招,想將自己的命交給蒼天安排,若天想救我天雀,就派個英明賢士來救我朝於水火之中。」
白佳音甚是尷尬地說:「公主……難道把我當做那個英明賢士了?可是公主剛剛認識我,只知道我的名字,怎麼就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因為我別無選擇,天雀國中,我已對任何人都不抱信心,公子來自異城,恰恰遂了我的心願。公子定然不會跟我這位皇叔有任何牽扯,聽公子說話,又是知書達理之人,也絕不會看著我這樣的弱女子落於虎狼口中。」
白佳音很久不曾像現在這樣為難到冒冷汗。
她不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是被養尊處優的生活給禁錮了正常的思維能力,還是真的窮途末路才冒出來這樣的奇思妙想。
眼見江山被皇叔坐穩,無依無靠,只好隨便拉過一個阿貓阿狗,乞求對方能力挽狂瀾……這不是白日作夢嗎?
只是見到心藍公主眼中含淚,雖然雙目皆盲,卻好像直勾勾地看著她,能將她的心都看出一個洞似的,她就頭皮發麻。
正在琢磨著是該直接打斷對方的悲情講述,還是等對方說完再說自己的愛莫能助時,門外就傳來管家急促的拍門呼喚聲,「公主!寧王那邊來人了。」
聽到「寧王」兩個字,心藍公主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嘴唇顫抖著隔門問道:「怎麼?」
「說是寧王要請新駙馬過府一敘。」
只見心藍公主以打破白佳音對盲人印象的速度與精準,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低促地說:「你不能去!否則只怕要被他陷害。」
白佳音知道若不是這個寧王做了不少的壞事,不會把心藍公主,以及興隆行的掌櫃都嚇得一提起他的名字渾身發抖。
但她輕輕撥開心藍公主的手,沉聲說:「多謝公主關心,不過我此來天雀要辦一些私事,正有求於寧王,見一見也有好處,並不只是為了公主這一檔子事,更何況,寧王為人,與其道聽途說,不如眼見為實,也許,他並沒有公主所說的那麼可怕。」
這時管家已經攔不住寧王府的來人,兩扇門被人從外面「呼啦」一拽就拽開了,一個佩刀的侍衛站在那裡,跟外面的衛兵不一樣,他笑嘻嘻地大聲問道:「這位就是新貴人駙馬爺吧?在下是寧王府的侍衛長,胡清湘,奉王爺之命,特請駙馬爺過府一敘。」
白佳音看了看那人,都說強將手下無弱兵,若那寧王是個狠角色,這個胡清湘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但是這人確是一副愛笑模樣,全無殺氣,客氣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這模樣……倒有些眼熟,像誰來著?
她走出去,眼角的餘光看到管家和公主府的其他下人都是一臉畏懼地縮在旁邊,再看看周圍的士兵,便完全明白了。
這場選駙馬的鬧劇雖然是公主一手策劃,但是結局並不是由公主自己做主。今天無論選出什麼人,最後都要過寧王那一關,倘若寧王看著不順意,只怕會隨便安個罪名,就地處決吧?
她苦笑,這就是天雀給她的第一個見面禮?看這樣子,無論這見面禮是個什麼結果,她都只能硬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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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比鄰皇宮而建,規模之大,猶有超過皇宮之意。
這是白佳音第一眼看到寧王府的感覺,由房子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這個寧王,果然是要凌駕於皇帝之上的。
只是跟金碧輝煌的皇宮相比,寧王府的色調卻單一得令人吃驚。
主要的黑白兩色之外,只有一些耀眼的紫色點綴其中。
白佳音平生審看了慶毓坊無數的布料,從配色到花樣,她都一一把關,但是沒有誰敢用這樣的簡單套色做東西,送到她面前。
因為這樣的顏色太冷,冷得人心驚膽寒。
被胡清湘引領著,她走進了寧王府大門,周圍有不少的宮女、侍衛、太監,儼然這裡就是另一座皇宮。
雖然人多,但是府內很安靜,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顯然她的准駙馬身份已經在這短短的一盞茶工夫傳遍了天雀皇都,也傳進了寧王府中。
她一邊向裡走,一邊在心中跟自己打趣著:白佳音,你該不會最終冤死在這座異國他鄉的深宅大院中吧?
正堂,區別於一路來的死寂,熱鬧得有些刺耳。
距離很遠時,她就聽到有絲竹之聲,吟唱的都是些中原傳來的風月詩詞,歌女的歌喉很婉轉動聽,卻讓她皺起了眉。
原來這寧王不僅殘暴,還是個酒肉之徒?
快走到大門時,她又聽到歌聲之中還有人在說話,一群拍馬屁的高手正在給寧王戴高帽。
「前兩天東遼的使者來皇都,問王爺的壽誕是不是快到了,還跟下官打聽王爺的喜好。我和他說,王爺的壽誕距離陛下的只差兩天,你們要送陛下什麼,就照樣再準備一份來不就行了?那使者卻說:不行啊,天雀皇帝的壽誕送什麼無所謂,但是給王爺的一定要精心置辦,這是他們皇帝的意思,由此可見,王爺的威名是連東遼那群莽夫都不得不敬佩忌憚的啊。」
「那是自然,若無王爺當年力挽狂瀾,誰知道我們天雀如今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那時候東遼對咱們可是虎視眈眈,恨不得趁先帝駕崩時順勢吞下我們呢。」
「王爺對天雀,真是功垂史冊,彪炳千秋啊!」
一眾混亂的的馬屁詞,聽得白佳音很想笑,也對這個寧王多了些輕視。一個能容納,甚至是縱容屬下如此溢美自己的人,貪戀的也不過是虛名與眾人的奉承罷了,未必有多少實質的心機本事。
但就在此時,亂哄哄的大堂上忽然想起一抹淡淡的音韻,雖然並不響亮,卻蓋住所有人的聲音,連歌女的歌聲都戛然而止——
「為什麼那個駙馬還沒帶到?去公主府的人都死了嗎?」
這聲音陡然揪緊了白佳音的心,讓她的呼吸凝滯,幾乎忘記如何邁出自己的下一步。
原本跟隨在她身邊的胡清湘先她幾步跑進大堂,單膝跪地,「啟稟王爺,駙馬爺已經帶到。」
「是不是駙馬,要本王看過才能算。」那音韻還在響著,像是帶著一種極強的吸引力,將堂外的白佳音牽引著,走近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