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罌粟
問題是，她現在扮演的是溫順沒主見的小女人，應該是他說什麼她不會有半點意見，看他一進門就和老闆聊得這麼開心，總不能拗著說要離開吧！
「你女朋友？」老闆看著氣質不凡的苗凱蒂，知道她應該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耿謙沒多說什麼，帶著她找到座位坐下，老闆上前親自為他們點菜。
「要點什麼？」
「跟從前一樣。」
老闆在菜單上寫下記號。「那小姐呢？」
「跟、跟他一樣就好。」對，她就是要裝作沒主見。
跟耿謙一樣？老闆看他一眼，唇邊透露出詭異的微笑，他撞撞耿謙，「你這壞小子。」
怎樣？她是點了什麼不該點的嗎？
只見耿謙等老闆走後問她，「為什麼跟我點一樣？你根本連菜單都沒看。」
對喔！可惡，裝過頭了。「嗯……你點什麼，我就點什麼啊！」
耿謙輕笑一下。
「你跟老闆很熟嗎？」她趕緊轉換話題。
他點頭，「我從前在這裡工作。」
「騙人。」她很訝異，聲量也忍不住提高了些，但馬上恢復正常。「你的意思是，這也是德碩旗下的產業之一？」
「不是，我年輕的時候在這裡待過一陣子。」
在這裡打工？她環顧四周，牆壁上那充滿濃濃印度風味的裝潢與擺飾，還有桌布採用的強烈民俗風，證明老闆真的很用心經營這間咖哩餐館，但她也注意到這間店有些歷史痕跡。
「為什麼來這裡打工？你缺錢嗎？」堂堂德碩前董事長的公子，會缺錢到餐廳打工？這可真是個大新聞！
他沒說什麼，正巧侍者端來一大瓶水，為兩人各倒了一杯。
「好大瓶。」桌子雖不算小，但就美感而言，那瓶水實在太大，破壞美感。
「你會需要的。」耿謙喝了一口，若有所指的唇邊含笑。
什麼啊？怪裡怪氣的，那水不會是普通的電解水吧！會不會不衛生？喝了拉肚子怎麼辦？
過沒多久，料理上桌，只見一大盤上放著白飯與一片片薄餅，耿謙抓起薄餅，熟練的沾了醬就往嘴裡塞。
「試試看，趁醬料熱的時候吃，別有一番風味。」
苗凱蒂伸手向前，卻不經意被銀製的醬料盅燙傷手，她反射性的將手指放在嘴巴裡降溫。
耿謙沒料到她會有這樣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告訴她，「被燙到，」他碰她的耳朵。「應該要抓住耳朵。」
苗凱蒂下意識躲開，臉紅又緊張地搗住耳朵。小時候她最怕癢，尤其是耳朵，就連平常和好友說悄悄話，靠近她的耳朵她都受不了了，何況被他溫熱的大手一摸——
「會癢！」她抗議，原本溫順的形象頓時又毀了。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要吃她豆腐，但她就是癢得渾身不對勁。哼！如果她今天是Cat，早就跳到他身上胡亂打他一頓了。
看她反應，耿謙嘴角揚了起來，「怕癢？」
原本一臉嬌羞的樣子，突然像是換上一張臉那樣，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就要飛撲過來賞他一拳……不不不，她可是最注重外在形象的苗凱蒂，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好女不跟男爭，苗凱蒂想到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她趕緊恢復神色，端坐如常，彷彿剛剛所有事都沒發生過，她重新取了一塊薄餅放在自己盤中，撕開一小塊，沾了醬，優雅的往嘴裡送……
呃，這是什麼？一股灼熱感從舌尖迅速蔓延開來，擴散到整個口腔，接著連鼻腔也感受到一股辛辣。媽呀！這是她最討厭的辣味咖哩！
她抓起桌上的水，仍不忘優雅的喝了幾口，想要沖淡口中的味道，然後迅速嚼了幾下，趕快吞到肚子裡——
她絕不做那種把食物從口中吐出來的粗魯動作。
「好吃嗎？」耿謙佩服她的不動聲色，他每次來這間店，都是點特辣咖哩，辣到會流眼淚那種，很少人頭一次吃得像她這般優雅。
「馬馬虎虎。」死耿謙、臭耿謙、爛耿謙！她點到這種地雷菜也不早說，難怪剛剛老闆說他壞。喔！他不只壞，而是超級惡劣！
「那就多吃點。」吃到這種菜哪有可能保持優雅？他就是知道這點才帶她來，為的就是要戳破她的名媛假面具。
可惡，聰明如她苗凱蒂，看耿謙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就知道自己早被他算計，她索性拿起調羹沾了一些醬，在薄餅上輕輕塗了一層，心想，吃一點點，應該就不會辣了……
嗚嗚嗚，還是很辣啊！雖然味道沒第一口強烈，但那股辛辣味只會在口中越演
越烈，都快嗆到她鼻腔了！
小小一片薄餅，等她吃完，桌上那瓶水已經被她喝光光了，耿謙桌上那杯水卻幾乎完好如初。
厲害厲害，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吃這盤菜不僅沒痛哭流涕、哭爹喊娘，還維持優雅模樣，她扮名媛是扮到骨子裡了是不是？
苗凱蒂用餐巾輕拭嘴角，勇敢的抬頭看他。儘管她已經辣得快暈過去，還是不願認輸。
「繼續吃啊，你只吃了一小片。」
「咖哩熱量高，我不會吃太多的。」
「是嗎？」又是一個斤斤計較卡路里的女人，他搖搖頭，等侍者將另外一盤薄餅和醬料端上桌，他說：「你剛剛吃的是我的份，你的餐點現在才上來。」
什麼？不要啊！
耿謙看她臉色發青，猜想是不是自己惡作劇過火了。「如果太辣就說一聲，讓廚房幫你換過？」
「還好，不會太辣。」哼，他是故意嘲笑她的吧！她才不會輕易認輸，今天這一盤，說什麼她也要嗑光給他看！
「喔。」她是用什麼心態說這種話？還是她習慣吃辣？這種辣可不比一般，他知道許多千金小姐為了面子，不太常在人前大口吃香喝辣，怕吃相有失形象。
原以為苗凱蒂這個在金字塔頂端的名媛一定也是如此，所以今天面對這一大盤特辣咖哩，只是略微臉色發青……很好很好，她的忍耐力是專家級的。
「那就多吃點。」他不客氣的幫她沾了一大堆醬料，讓她沒有閃躲的空間。
什麼狗屁沒主見，她最討厭這種女人了！偏偏她現在得扮這種女人。
邊吃她邊納悶。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吃這種火辣辣的東西還能這麼從容自在說話，不會咬到舌頭？
「算了吧！」耿謙看她低頭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吃掉了一大半，頭一次佩服起她來。他的確是有點想報復她這陣子的不理不睬，但照她這種吃法，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吃不下就別吃了。」
「還……咳咳……」她才一開口，便被滿嘴辛辣嗆得飆出淚來，她終於受不
了，衝到廁所猛流眼淚。
耿謙一看不對勁，那種嬌嬌女平常根本沒吃辣的習慣，這樣一吃還得了，連忙跟了上去，但苗凱蒂早一步將自己鎖在廁所裡，他只在門口聽見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她的咳嗽聲。
「凱蒂，你還好吧？」他敲門，但裡頭還是沒回應。
他在外頭站了一會兒，裡頭還是沒回應，最後他只好向老闆借了鑰匙。
開了門，只見苗凱蒂趴在洗手台前猛哭，眼淚鼻涕猛流，平時優雅的形象盡失，他看了實在又好笑又心疼，下意識將她摟進懷中，拍拍她的肩。
「乖乖，別哭了。」呃，其實他不是故意的，如果她真的這麼怕辣，怎麼不早說，何必忍成這樣？
「你好過分……差勁死了……」終於可以說話，她埋在他胸前大哭特哭，好不容易上好的妝全糊了。
「對不起……」他抽幾張衛生紙幫她擦掉眼淚，「怕辣就跟我說啊！」
她才不想被他嘲笑呢！而且，她今天要扮演的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女人，當然是他點什麼她就吃什麼。
「討厭鬼……」可惡！她要把殘妝跟鼻涕黏在他的襯衫上！
「我是討厭鬼，別哭了……」沒想到她會不顧形象大哭特哭，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她還緊緊抓住他，他有點意外她這野蠻的一面。
「我再也不要吃咖哩了！」她宣佈。
耿謙皺眉，搞不懂她的堅持。
「而你是我最討厭的人！」她抓著他的襯衫用力擤鼻涕。
「是是是，你最討厭我。」他讓她在自己懷裡任意發洩，心中反覆琢磨著前前後後兩個完全不同的苗凱蒂，一個粗魯任性的女人又弄髒他的襯衫……
又？他突然想到地獄裡面那只目中無人的貓咪，她獨特的形象的確讓人印象深刻，苗凱蒂難搞？依他看，那只Cat恐怕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等她平靜下來，老闆特地切了點水果讓她潤潤喉，她已經卸了妝，不化妝的她倒是挺自然的，哭腫的一雙眼睛和紅唇，耿謙看了又忍不住笑出來。
「你還笑！」她嘟著嘴嬌嗔。
「是是是，我不該笑。」看她一口口咬著水果，耿謙大口大口吃著咖哩，還問她，「要不要吃？」
「不要！」她撇過頭去。
好，沒主見的女人作戰失敗，她這輩子絕不再吃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