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罌粟
「瑞士銀行那邊怎麼說？」
「銀行經理委婉的拒絕我們公司的借貸。」
耿謙忍不住皺起俊眉，「理由是什麼？」
公司的營運非常正常，雖是台灣新興企業，但向來與其它銀行關係良好，他們還有什麼不滿的？
「對方的理由是，我們信用不足。」
信用不足？！
耿謙一回到休息室，忿忿地將西裝甩到沙發上。他這些年的努力竟比不上他們一句「信用不足」！對他們而言，五十年以上的家族企業才叫做「信用」，就算是窮困潦倒的貴族，只要搬出自家祖譜，證明死了二十年的老爸爺爺是企業龍頭，就是貴族，就是信用！
像他們耿家這種新起之秀，叫做暴發戶，信用當然不足，要等到信用足夠，豈不是得等個三、四十年？五十年以上的老牌子就不會倒閉嗎？那今天剛被德碩吞掉的泰洋又怎麼說？
在台灣，階級意識不明顯，只要有錢，誰都能竄起，誰都能當大爺，一旦走出台灣，美國人倒是還好，同樣都是移民社會，比較的都是誰家的瓜又大又甜；但如果交涉對象是日本人、歐洲人，隨之而來的身份地位若是沒追溯個五十年以上，他們大多帶點輕蔑與不信任。
他們不是貴族，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天下，在台灣人人稱他們耿家叫台灣奇跡，到國外，卻被看作一閃即逝的流星罷了。
平常與兒子不對盤的耿萬里難得與他意見一致，也認為這對德碩日後要往外發展是一大問題，自己白手起家知道這個中辛苦，只是沒想到兒子這麼行，打算一步步向外發展。他從不擔心耿謙的能力，兒子慧眼獨到，加上自己為德碩留下雄厚資本，他想擴張就讓他去吧。
「我不可能等五十年。」待從公司回到家裡的書房，耿謙冷冷的對父親說。
「我也是。」老狐狸的耿萬里，面不改色的贊同，「總有最快的辦法。」
「你是指……」看父親似乎心中早有腹案，耿謙反而感到不安。
「和『全東』聯手。」雖然上了年紀，但他目光如炬，一雙眼睛仍透露出對追求名利的極度渴望。「他們正好擁有我們所要的，只要取得他們的信任，將來長久的合作絕對不成問題。」
「要說服全東的老頭恐怕沒那麼容易，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信任了，何況是別人。」長久合作？真不知道父親的自信從哪來。
「我知道他不信任外人，所以，得要和他們成為『一家人』。」
「你是說……」企業聯姻，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他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想過或許有一天自己也會走到這一步，他早有心理準備。「你別忘了，全東只有一個繼承人，卻是個匪類。」
全東的少東放著偌大的家業不顧，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風流成性，讓他父親傷透腦筋，也難怪老頭難將家業交到他手上。
「我知道，所以，只要把小珞嫁過去，憑我們父子倆的手腕，全東遲早有一點會進到德碩的口袋。」耿萬里不愧是老狐狸，隨時算計別人。
「你想犧牲小珞？」
和他相差十三歲的妹妹，天真單純，毫無心機，走到哪裡都是人見人愛的乖巧女孩，雖然與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也是他唯一的妹妹，從小他就相當疼愛她，若讓心地善良單純的小珞嫁進豪門，她不可能快樂的。沒想到父親居然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決定要把小珞捲入這種是非之中！
耿謙堅決表態，「她不適合。」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反正你只是想找人聯姻，別利用小珞，別忘了你還有個兒子。」
他就等他這句話。
「那——和『禾耀』聯姻。」
耿謙皺眉，「你早就想好了。」
耿萬里不否認。
禾耀是台灣赫赫有名的老牌子，歷史追溯到清朝末年，在台灣以茶葉起家，一直持續到光復時期，才慢慢跨足餐飲、服飾，直到近三十年來，甚至擴大到建築、電信、電子業，成長緩慢但穩定，是世人皆知的古老家族。
「禾耀董座就只有一個女兒，你不會是想……」
「你怕了？」耿厲裡輕輕吐出三個字。
耿謙冷冷的對上父親挑釁的眼神。他寧願自己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也不願意讓妹妹蹚這種聯姻的渾水。
「苗凱蒂是吧！」他記得苗家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他曾經和禾耀董座苗世國合作過幾次，彼此都留下不錯的印象，苗世國頗欣賞他，還曾開玩笑說要將女兒介紹給他，說什麼若有他這樣的兒子，那該有多好！
很好，苗伯父，你的願望要成真了。
「那婷姿那邊呢？畢竟她也乖乖等了你兩年不是嗎？」
耿謙挑眉，他既然決定了，就不會有任何眷戀。「德碩的未來，不需要一個只會在家裡等著有錢進來的少奶奶。」
而且，如果是苗家的話，或許承受得住這次的風險……
很好！耿萬里非常滿意兒子遺傳到他的務實。相較之下，禾耀比全東更能讓德碩蓬勃發展，這點他沒有異議，況且只要是兒子下定決心要做的，就一定會做到，這他不必擔心。
「就先這樣吧，我要準備回去了。」收拾手邊的資料，耿謙不再與父親多談，走出書房。
這裡是耿家，但他卻已經有二十年不曾在這裡過夜，五年前，他在郊區買了一棟房子，儘管沒有這裡富麗堂皇，但就他一個人生活，足夠了。
正要下樓，卻見到妹妹蹲坐在樓梯間，穿著睡衣，神情擔憂的看著他。
「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他摸摸她的頭，要她早點休息。
「爸說要我嫁人，是真的嗎？」她還沒念完書呢！不想這麼早嫁人啊……
「別聽他胡說，他嚇你的。」真是，那老頭居然告訴小珞這種事，讓她紅著一雙眼睛提心吊膽。
「哥，幫我跟爸說，我不要這麼早嫁……我、我不想嫁去全東！」
看著她落下傷心的眼淚，耿謙心疼地摟摟她，知道依照父親的個性，若是這次他和禾耀的聯姻失敗，耿珞一定會成為犧牲品，嫁到全東。
全東也是三、四十年的老牌子，只是近幾年似乎逐漸沒落，一直想回到巔峰時期，卻苦無人才與資金，若是能得到德碩這塊大餅，他們一定能東山再起。問題是，他們少東配不上小珞！
「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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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級雅致的餐廳，光線充足而溫暖，苗凱蒂輕啜一口伯爵茶。她最喜歡這間飯店的下午茶了，濃郁的茶香，香甜而甘潤，配上熏衣草小餅乾，在口中化成一股清香，不管發生再令人氣餒的事，只要來這裡一趟，煩惱馬上一掃而空。
她的男伴剛回座位，外表溫文有禮，雖然是親戚介紹認識，以結婚為前提試著交往，但她可不是笨蛋，這傢伙看上的明明就是她家碩大的產業，她才不會傻傻的拱手讓人呢！
「苗小姐好興致，懂得美食與茶點。」
「享受生活嘛！」
「週末有電影『為愛朗讀』剛上映，願不願意賞光跟我一同欣賞呢？」他企圖用浪漫愛情劇讓美人撲倒在自己懷裡。
「真是不巧，這個週末我必須出席一場寶石講座，可能無法與你一同前往。」
「寶石講座？」
「是的，這次的主題是珍珠，如果我沒記錯，令堂似乎對珍珠頗有研究，也許我們可以一同切磋？」
「是啊！家母這幾年搜集了不少，看她樂在其中的樣子，或許會對這次的講座有興趣。」
「那真是太好了，就麻煩陳先生為我們引見嘍！」
太好了，又拉到一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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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凱蒂起身至洗手間，一走進密閉空間後，她才拿下頭頂上的假髮，抓抓悶了一整個下午的頭皮。
那個想追她的小開，看來正一步步走向她的陷阱，啊！說陷阱太難聽，她只不過想委婉的拒絕他而已。
身為禾耀董座苗世國的獨生女，一年她得跑好幾場相親聚會，哪個男人不是想盡辦法要討她歡心？但她苗凱蒂也不是省油的燈，怎會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所以，她只要每次談論的話題窮極無聊時，男方多半就會自己退縮了。
不過，她的生意頭腦絕不會讓有錢人從她指縫間溜掉，就算沒有聯姻，生意上保持往來也是很重要的，於是她開始研究寶石，那些貴婦們最喜歡這種金光閃閃的東西了。
這幾年，她靠著玩寶石，賺了不少錢，在時尚界只要一提到寶石，大家都知道來找她，不管是政商名流出席用的低調沉穩，還是演藝明星需要的閃亮華麗，在台灣，談到珠寶，一定得來找她苗凱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