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簡瓔
顏心暖卻跟著他,挨在他身邊,揚起長睫,笑臉迎人地說:「我也去,你拿菜,我拿蛋糕。」他停下腳步,煞有介事的打量著她。「妳其實是想直接吃蛋糕,不想吃飯吧?」
她用手蒙了蒙嘴,笑意在她整個臉龐上蕩漾。「哈哈,被你發現了。」
他揚了揚眉毛。「不吃正餐不行,吃完飯再吃蛋糕。」
她的軀體雖然是連晨悠,但她的靈魂是他的搪瓷娃娃,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很自在,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從前。
「知道了。」她嘴角噙著笑意,整個臉龐都綻放著喜悅的光彩。
他的視線無法從她臉上移開,他的心為而她震動。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對她的感覺依然沒變,如果她是屬於他的該有多好,如果她是他的妻子……
不,卑劣如他,怎麼有資格擁有她?他的這種想法只是在癡人說夢罷了,哪個女人會不要冉衛那樣的丈夫而選擇他?
明知道她早晚會回到屬於她的位置,他還是想片刻擁有她。今晚就讓他先自私一下吧,和她不受打擾的吃一頓飯,這是他對老天唯一的請求。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廚房的燈關掉了,只有燭火映照著他們,顏心暖拍著手唱生日快樂歌,唇邊堆滿了微笑。
易朗看著她,在燭火的映照下,她的臉龐明亮又柔和,她的聲音本身就是一支歌,他用整個心靈聆聽著,也動容著。
他已經很久沒過生日了,生日對他而言,早已不具義意。
他母親是個寵孩子的女人,還會親手烤蛋糕、親自準備生日禮物,從來不會忘記他們三兄妹的生日,失去家人後,他不想過生日就是怕勾起母親為他過生日的美好的回憶。
在沒有人為他過生日的日子裡,想起從前的幸福只是憑添他內心的孤寂和痛楚罷了,所以他寧可忘了生日。他不知道她一直記得他的生日,還特地提著蛋糕去找他,要為他慶生,如果他知道的話,他會晚一天再走,至少,把她為他過生日的美好記憶留在腦海裡,可以時常溫習。
如果她沒有丈夫,老天爺又安排她莫名其妙的和連晨悠交換了身體,那該有多好,那麼他就可以將她永遠留在身邊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對他的感覺,雖然她說記得他,還畫了那幅畫,但又能代表什麼?
對她而言,他可能只是記憶裡的某一點,什麼也不好,但對他而言,她是特別的,十分十分的特別。
當時,他覺得,世上唯有她是屬於他的,也唯有她是支持他走下去的力量,因為遇到她,他不再動不動就跑出尋死的念頭。
也因為她,他振作了起來,沒有自暴自棄,開始規畫復仇之路,如果沒有她,他恐怕已經隨家人去了,根本不想獨活在世上……
「在想什麼?」顏心暖敦促著說:「快許願吹蠟燭吧!」
他沒許願,直接吹了蠟燭。「你沒許願對吧?」她笑著打開燈。「我同學說的,男人不喜歡許願,她叫她老公許願,結果她老公竟然說,娘娘腔才許願,氣壞她了。」
易朗把數字蠟燭拿下來。「許不許願有差嗎?反正吃蛋糕才是妳的重頭戲,不是嗎?」
顏心暖直要笑的蒙了蒙嘴。「又被你識破了。」
他的視線完全無法離開她。「妳儘管多吃一點,我只要一塊就好。」
以前一直看連晨悠不順眼,即使她長得很不錯,也算是美人胚子,但卻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一心只想報復,要讓她日子過得愁雲慘霧,但現在知道她是「顏心暖」後,對她整個感覺都不同了,就像人家說的「相由心生」,明明是一樣的五官相貌,神情卻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你說的哦!」她喜孜孜地切了兩塊蛋糕,一塊給他。「對了,剛剛忘了問你,菜好吃嗎?合不合你的胃口?」她真希望他會喜歡她為他而做的。
「這句話應該我問妳才對。」他微挑眉。「幫傭煮的菜,妳吃得慣嗎?她的手藝很普通,但際遇很堪憐,所以才錄用她,至於她煮的菜,只能說馬馬虎虎。」
顏心暖滿眼的熱烈,一股感動跑出來。
她就知道他是一個好人,瞧,這不是又再次驗證了嗎?
「這些菜,其實並不是幫傭大嬸一個人煮的,我也有幫忙唷。」她指著一道剩下一半的培根炒青菜。「曙,這道青菜就是我炒的,這鍋湯也是我依照大嬸口頭指導的方法煮的。」
「妳煮的?!」他驚訝的看著她。「妳根本就不會煮菜。」
「所以才問你合不合胃口啊!」她燦爛一笑。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那泛著紅澤的嬌顏,若能得此嬌妻,夫復何求?這輩子,他沒有這個福分,他羨慕冉衛,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她。
「當然好吃。」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儘是疼寵。
看到報告時,他才在想,他好想品嚐她做的便當,也羨慕冉衛能品嚐到她親手做的料理,沒想到老天這麼快就實現了他的願望。
「一點都不辛苦,我反而覺得很有趣。」笑意又在她整個臉龐上蕩漾了。「真不知道以前奶媽為什麼總不讓我進廚房,其實,會煮幾道菜也不錯啊,只是,在炒青菜時,我會覺得有點於心不忍啦,覺得它們長得好漂亮,這樣炒來吃,太殘忍了。」
他搖頭哂笑。「真服了妳,天底下,只有妳會這麼想。」
別人都是對殺生於心不忍,只有她會可憐菜類,果然是他的搪瓷娃娃,對植物有著莫名強烈的喜好,世上應該只有搪瓷娃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這樣吧。」他提議道:「我讓人買些菜苗,花圃還有很多空地,全都讓妳種菜種植物,妳可以觀察它們跟植物有什麼不同。」
「真的嗎?」顏心暖不自禁的一愣。「不會……不會給你丟臉嗎?」
她老早想過自己種菜,但都擔心她父母的反應,他們一定不會同意她在家裡種菜,但她只是純粹地想試試看罷了,因為有些菜長得很可愛,比如甘籃菜,還會開小小的花,她真的很想種看看。
「沒什麼可丟臉的,這裡是我的私人住所,客人如果要找我,秘書會安排到會館或固定的接待俱樂部,妳儘管放心的玩吧,我會吩咐明姨,不讓任何人打擾妳。」
想到她蹲在花圃裡種菜種植物的畫面,彷彿她是這裡的女主人,只不過是想像,他就感到一陣幸福。
只是這份幸福,或許要不了幾天就會結束了,因為她畢竟不是他的妻子,又怎麼可能長久留在這裡呢?上天突如其來的讓她們交換了身軀,會不會哪天突然發現又更正回來呢?
「那,我在整理花圃的時候,明姨或大嬸可以幫我照顧一下小佑嗎?」她笑著問道。
她打賭他會答應,因為他的挑剔只針對連晨悠。
「當然可以。」他真懊惱自己曾用那麼惡劣的態度對待她。「我會盡快叫明姨找個保母來照顧小佑,保母沒找到前,小佑就交給大嬸照顧,妳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做。」
顏心暖凝視著他,眼中儘是歡喜,微笑道:「如果你也這樣對連晨悠不是很好嗎?她是個好女人,你實在不應該對她那麼冷淡。」提到連晨悠,他的臉上飛快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聽著,有很多事,妳並不明白,我跟她之間……不是一般的夫妻。」
她的話一下子將他拉回現實,對她而言,他是已婚男人,是有婦之夫,她會怎麼看他?他又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希望她把他當單身男人看待嗎?
「我知道。」見他一臉遲疑,顏心暖溫柔的看著他說。
「妳知道?」他蹙著眉心,下顎微微緊繃。「知道什麼?」
就算她知道,也是從明姨或大嬸口中知道的,她們頂多只會告訴她,他們夫妻厭情不睦,她會知道他是多麼卑鄙的男人嗎?會知道他為了復仇寧願葬送自己的幸一福,也埋葬連晨悠的幸福嗎?
「我看過連晨悠的日記了,知道你們為什麼會結婚,」顏心暖柔婉地說:「連晨悠的父親是害你家破人亡的兇手,你會恨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連晨悠是無辜的,我覺得對她並不公平。」
他死瞪著她。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男人之後,怎麼還可以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那一面,原來早被她知道了……
雖然睡在同一個房間,他從不知道連晨悠有寫日記的習慣,因為他根本就不關心她。
連晨悠在日記裡怎麼形容他?一個殘忍、自私、冷酷的男人,跟她結婚又不善待她,還是一個逼死她爸爸,害她傷心欲絕的大混蛋?
他相信即使連晨悠再善良,在日記裡也不會對他有好話,而那些評語全被顏心暖看到了,他感到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