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季巧
「誰要你這麼可惡,教我去咬人。」輕哼著指責他,她語音嬌嗔。
「你敢咬我?」他瞇起了眼,佯裝兇惡。
她揚起眉,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兒。「當然。」他都不吝嗇了,她還跟他客氣做什麼?
「那好。」他就是在等她這句話。「讓你咬了後,我再慢慢回敬你。」
「你會?」她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他待她一向照顧有加,從不欺負她。
諦視她因訝然而微啟的芳唇,他嘴邊逸出了笑。
「先咬你的唇兒,然後——」聲音戛止,勒緊遐想,他瞬即僵住了笑。
怎地吐出了這種輕浮話?他……在想什麼了?
淳臨一時沒聽懂,只睜著一雙清澈的瞳眸瞧他眼底的震愕,而後方懂臉紅。
「我開玩笑的。」他心頭發窘,多希望她聽不見方纔的失言。
難以置信自己竟對她說出那種曖昧的調情話,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失常,只怕一向予她的溫雅形象就此毀了。
「我知道……」她訥訥低語,同樣感到困窘。
與此同時,留心他們不斷交頭接耳良久的福晉,悄悄對璟月低語了幾句。
璟月笑開了臉兒,遂起身款步來到淳臨身旁。
「公主,我來幫你把脈可好?福晉可關切您的身子呢。」
「好、好呀。」她聞聲便立即轉向璟月,免得跟祺申僵著尷尬。
璟月仲指凝神探脈,低垂的眼眸匆而一瞠,繼而抬首看了看面前的夫婦,她心中一片訝異,暗自探了探自個兒的脈搏,再仔細為淳臨探脈,確定了脈診無誤後,她最終選擇吞下滿腹狐疑。
「公主血氣有些不足,應當進參補氣,而後方能提氣推血。」
收起玉手,噙著笑意,她臉色無異,精伶的鳳眸卻開始認真端詳起祺申和淳臨的一舉一動。
第四章占懷
「你近來心情不錯。」
祺申聞聲抬首,望向方易中,嘴邊笑意加深。「是不錯。」
方易中挑了下眉。「因為你的夫人?」
「臨兒很貼心。」想起那個臉上總鑲著笑意的可人兒,隨即烘暖了他眸底的溫柔。
「既然那麼喜愛,何不要了她?」方易中似笑非笑,語音戲謔。
「她是妹子。」眸光一合,祺申示意他別肆語。
「親妹嗎?」扔下不怕死的反問。
認識祺申近十年了,淳臨是第一個能讓他於工時仍保持心情愉快的女子,然而,他卻堅稱他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方易中不信。
瞥了方易中一眼,他沈默起來。
越是辯解,便越覺自己口是心非。
憶及那回的失態,他懊惱不已,卻也使他意識到有些事變質了,當他急於疼寵她的時候,他開始懷疑那真是純粹出於兄長的疼愛?
稱兄道妹得太久,情感都被攪混了,他急欲釐清頭緒,卻又不得不顧及淳臨的想法,有些事做得太急進,只怕適得其反。
對她,他深知不可魯莽。
「瞧你能盡兄長之責到何時。」勾起嘴角,方易中意味深長地道:「別忘了你阿哥的子嗣隨時可以奪走你的爵位,你不打算先做點事?」
「我知道。」祺申皺眉,不禁歎了口氣。「我額娘前天才拿來好幾幅畫像讓我挑,還要我盡快作決定。」每一想起,他頭就疼得厲害。
「福晉手腳真快。」方易中輕笑,好奇問道:「如何?挑中了哪家閨女?」
「我沒要納側室的意思。」
看著他眼底的堅定,方易中挑起眉。「你阿哥先為王爺添了嫡孫,你已經夠吃虧了,這會兒不娶個側福晉回來,是準備要上演叔侄奪位的戲碼了?」
祺申嗤笑了聲,臉上掠過一陣不耐之色。「沒想到連你都這麼擔心我地位不保。」相同的勸辭不知聽了多少遍,他聽膩了,也聽煩了。
他當然明白子承父位的規定,子嗣從來都是鞏固權位的最佳抵押品,只是,若然是他隨便跟沒感情的女人結合得來的孩子,他不會疼的,拿孩子作爭權的工具,也並非他樂見的結果。
「雖說王爺一向和你阿哥不對盤,但老人家想要的也不過是個孫子,你好好想想吧!」
祺申不搭話,逕自埋首書冊中,不欲再討論府中那些擾人爭鬥。
轉眼來到下工時間,他們收拾好事務後便各自打道回府。
步履才落干步廊,一名行色匆匆的宮女向祺申迎面而來。
「青綾?」他叫住了她,認出她是淳臨的近侍宮女。
「額駙金安。」匆促福身,楓依無暇糾正祺申的錯喚,只急道:「格格中暑了,奴婢正要宣卜太醫出宮診治,奴婢在此別過。」撫鬢跪安後,她迅速掉頭走。
他心一緊,腳步隨之急迫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飛快離開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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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針了還是昏昏沈沈的啊……得用開竅藥了。」隔紗診脈後,卜見深收起紗布,從藥箱裡取藥。「先用蘇合香丸,過了今晚情況該會好轉。」
坐在床沿的祺申忙把淳臨的手放回絲被裡。「不用安宮牛黃?」他也有過中暑的經驗,記得當時的用藥。
「和碩公主這是陰暑,額駙爺說的乃是寒藥,可不能用於陰暑之症。」
祺申頷首,焦慮的目光不離炕上人兒。
卜見深走後,楓依和青綾依循著他的囑咐照料持續昏睡的主子,而祺申也是寸步不離她的閨房。
「額駙爺,是時候掌燈了。」青綾步至祺申身旁,輕聲提醒時辰。
祺申沈吟了會兒,看著炕上毫無動靜的淳臨,他決定留下。
「今夜我待下,你們回去歇下吧!」
青綾和楓依面面相覷,不敢貿然離開。
「白天我無法看顧她,那時全靠你們了,你們還是早些歇下吧!」他怕她們到時候不堪疲倦,無法周全侍候淳臨。
明白了祺申的用意,她倆安然跪安,讓他負起照料主子的責任。
坐在炕床邊,祺申不停為淳臨撫額試探溫度。她在發熱,但無半點汗水,水頰燒得通紅,換過了一塊又一塊冷布,約莫半個時辰後,她的溫度終於穩定了。
他頓然鬆了口氣。
「前幾天還叮囑我當心別中暑了,怎地現在卻臥病了?」他低歎道,不禁伸指撫弄她散落一枕的烏柔青絲。
「要趕快好起來啊臨兒,不是說想去燒香嗎?待你好了,我不栽花,你也不必繪畫,我帶你出去走一趟……」
低柔且堅定的諾言回纏耳畔,淳臨呻吟了聲,想睜開眼,可昏沈混沌的腦袋卻教她有心無力。
「臨兒?」
是祺申的聲音,他在喚她……思緒迷糊間,她低吟翻身,下意識想靠近他、摸索他,但她的頭又痛又沈,讓她再也使不上半點力氣。
「哪兒不舒服?」他著急起來,瞧她難受得蹙起眉心,他眉頭隨之擰緊。
申哥哥……
她想喚他,嫣紅的嘴唇卻只能逸出細碎呻吟,她好難受……
「頭疼?」紊亂中,他突地憶起卜見深所說的症狀,連忙幫她按摩太陽穴。
漸漸地,她好像不那麼難受了,鬆懈了眉間的緊蹙,她呼吸平穩過來,又再安靜沈睡下來。
感覺到她氣息平復了,祺申緩緩停下按摩,長指劃過她嬌嫩的臉頰,指下的纖柔軟他瞇起了雙眸。
褪去高燒的臉容依然泛紅,兩團紅暈緊貼於她嫩頰上,猶似桃李,更添俏麗,他沒想到她縱使抱恙,仍美麗得令人怦然。
從未如此切近地細瞧一個女人,貼近得幾能捕捉到她的呼吸,妍麗如花般的沈酣姿容映入他深邃的眸底,他專注的目光漸轉灼熱。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喃喃吟詠之音自他唇間流洩出來,厚實的大掌撫上她只有巴掌大的臉兒,他以拇指圈畫她柔美的唇瓣,忽而笑了。
她曾笑說他像極了蘇軾。
「哪兒像他了?」當時他不解。
「東坡先生愛極了海棠呀。」她笑吟蘇軾的(海棠)。「東風溺搦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他眼角煥出了笑痕。「我沒在夜裡也秉燭觀賞海棠吧?」
「我以為你會呢。」她吐了吐舌,打錯比喻了,面容靦覜。
那刻,他多想伸手摸摸她那嬌憨的笑靨。
如今,是肆無忌憚了,趁她熟睡之際,以他修長的指膜拜她教人心醉的美麗。
此時,他是真的「故燒高燭照紅妝」了,她嬌柔的睡容及抱病的身子,皆教他捨不得就此合眼歇息。
當滿眼滿心只餘她一人,過去那抹曾經盤踞心間的影子,已淡得只剩幾片模糊掠影,教他幾乎忘了淳頤這個人。
花月正紅,海棠春睡惹蝶眷,她在他心間,早已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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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一整天,她於第二天清醒過來。
「格格醒啦?」青綾端著水盆進房,便見淳臨坐起了身。
淳臨伸展了下腰肢,眉眼慵懶。「我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