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馥梅
她立即衝到電腦前,打開螢幕,準備將腦海裡的新點子記錄下來,不料一隻大掌再次將她的電腦闔上。
她抬頭,看見不知何時已經進屋,正微笑的雷秉函。
「你知道自己的設計哪裡有問題了嗎?」他問。
孫宜蘋點頭,他的微笑,讓她心臟卜通卜通的加快了速度。
「那好,先去吃晚餐……不,應該是宵夜了。」他說。
「可是我現在腦袋裡有好多……」
「把那些忘掉。」雷秉函打斷她。
「什麼?為什麼?」她不懂。
「因為你看的還不夠多。」他堅持地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先去吃晚餐,洗個澡之後,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再說。」
「可是……」
「相信我。」他凝視著她。
望著他深邃的眸,神智像是被吸入一處深不見底的深潭,只能順從的點頭。
「走吧!」他笑著直接拉著她離開屋子。
孫宜蘋被拉著走,抬頭望著他的背影,腦袋還是亂烘烘一片,但是有個念頭是清楚的,她感謝他。
「雷先生……」她遲疑的開口。
「什麼?」雷秉函回頭望她一眼,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有事?」
她仰頭,藉由暈黃的月光凝視著這張在她記憶中十年不曾褪色的容顏,想起兩人那僅有的一夜,他那掩藏在冷漠面具下不著痕跡的溫柔,幫她的調酒降低了酒精
比例,容忍她的癡纏,甚至收留她,讓她躲過同學惡意殘酷的打算。
是的,那日過後不久,她不小心聽見了社團同學的陰謀,她們那夜灌醉她的目的,是打算把她送上她們兩個男性友人床上。
也許他的收留是湊巧,她還是非常感謝他,尤其是他還給了她美好的一夜,給了她一個寶貝兒子。
「謝謝你。」她衷心戚謝他,為十年前,也為現在。
雷秉函挑眉,她這樣的眼神,讓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那讓他變得反常的眼神,純真中帶著嫵媚,只是現在又多了點……愛戀?
心臟狠狠的一撞,他……看錯了吧?
「真是讓人受寵若驚,我以為你恨不得推我上斷頭台呢!」他不著痕跡的栘開視線,不理會心中那股類似怦然的顫動,用調侃的語氣,稀釋掉籠罩在他們之間的曖昧氣息。
「你果然看見了。」孫宜蘋微紅了臉,吶吶地解釋,「我只是……很挫折,發洩一下心裡的怨氣。」
「我懂,效果如何?」勾了勾唇,他很有自知之明,當他對一個人有期望的時候,是很嚴厲的。
「哦!還……不錯。」他沒生氣呢。
「是嗎?那改天我也要來試試,你記得把那個動畫檔案傳給我。」雷秉函偏頭。「我怨恨名單裡有不少名字,我需要好好的發洩一下。」
孫宜蘋忍不住失笑,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希望我不在那個名單裡。」
「不,你在另一個名單上。」
「什麼樣的名單?」她好奇,雖然可能不是什麼好名單。
雷秉函凝望著她,眼神變得有些深邃。「麻煩。」
麻煩?
「截至目前為止,你是這張名單上唯一的一個。」他又道。
孫宜蘋神情一黯,原來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麻煩,而且還是唯一一個。
也對,明明能力不足,卻靠關係得到這個工作,還沒有自知之明又不受教,偏偏礙於她的靠山,讓他不能直接將她掃地出門,也難怪他會覺得她是個麻煩了。
「對不起。」她低語。
「你沒必要向我道歉,那是我自己的問題。」雷秉函聳了聳肩。
他自己的問題?她不解,不懂他的意思。
他很清楚她並不知道他所謂的「麻煩」代表什麼意思,而此刻,他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
「走吧,我肚子已經餓扁了。」他轉身離開,這次沒再拉著她的手。
孫宜蘋心中惆悵,邁開略顯沉重的步伐,徐徐地跟了上去。
第四章
孫宜蘋吃完晚餐,接過游太太為她張羅的換洗衣物,借了雷秉函的浴室洗澡。
等她洗好澡踏出浴室,就看見她的筆電和繪圖板出現在他房間的桌上。
「那是我的電腦。」她指著桌上的東西,難道他良心發現,要把房間讓給她?
「今晚它們暫時由我保管,你回去安心的睡一覺吧。」
哼!她就知道他才沒那麼好心。
「為什麼不讓我修圖?」她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是說過,你看的還不夠多,所以修了也是浪費時間。」雷秉函說。「聽我的,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再說。」
電腦都被他沒收了,不聽他的又能怎樣?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起身。
「不敢麻煩雷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可不想被他認為麻煩!
雷秉函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瞧她不自在的撇開視線,他淡淡一笑。
「你對客戶都是這種態度嗎?」雷秉函突然問。
「什麼?」孫宜蘋一愣,下懂他的意思。什麼態度?
「我相信既外行又自以為是的客人一定有,提出的要求很可笑又堅持己見,完全聽不進專業的意見,其奧客的行為會讓內行人吐血,遇到這種客戶,你都是直言不諱的責備客人要你嗎?客人不滿意你的設計,你會對客人說是他們有問題,不是你的設計有問題?」
「當然不會!」她嚴正申明。她會循序漸進,一一解說清楚,力求讓客戶滿意,又能不違背自己的原則和設計,達到雙贏的局面,就算遇到不說清楚是哪裡不滿意,卻又堅持設計不行要修改的,她反而會更有耐性的誘導他們,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對待客戶的。
「這麼說,得到『特別待遇』的我,還真是榮幸,是吧!」雷秉函淺笑。
孫宜蘋總算理解了他的意思,一張臉慢慢的窘紅了。
老天!她今天的態度,實在太差勁了,一點專業素養都沒有,尤其在終於理解他是對的、發現自己重大缺失的現在,她簡直無地自容!
她怎麼會這樣?難道就因為他們是「舊識」,因為他們曾有「關係」,所以讓她帶入了私情,起了輕慢之心?還是……因為他沒有想起她,對她的態度和對待別人相同,讓她心裡有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怨懟?
「對不起,我……」她羞愧的垂下眼不敢看他,錯就是錯了,沒有任何理由。「我真的很抱歉。」
雷秉函清冷的眼盈上一抹柔軟的溫度,可惜她沒看見。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率先轉身離開房間,她只好快步跟上。
夜深了,所有的工人都睡了,戶外只有柔和的月光充當照明。
兩人沉默地並肩而行,沒刻意找話題聊天,就這麼靜靜的走在草地上。
回到小別墅前,雷秉函側身替她打開門。
「早點睡。」他站在門口,催促她進屋。「晚安。」
「嗯,晚安。」她垂著頭低應,猶豫了下,才與他擦身而過,走進門內,才抬眼望向門外的他,慢慢將門關上。
雷秉函望著關上的門,好一會兒才慢慢鬆開緊握的拳頭,無奈一笑,方纔他差一點就伸手拉住她了。
煩躁的爬了一下頭髮,他轉身正打算離開,不意裡頭突然傳來她的驚呼聲,以及一聲砰然巨響。
他心下一凜,沒有多做思考,飛快地衝進屋裡。
「孫宜蘋?」屋裡昏暗一片,他揚聲喊叫,邊往屋裡大跨幾步,下一瞬間,腳下踢到了東西,整個人順勢往前撲跌,他反射性的雙手一撐,待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看見她,就在他的下方,他的……身下。
孫宜蘋瞠大眼瞪著懸在上方的他。「你……」
雷秉函雙手撐在她的兩側,凝視著她,黑暗中,他的眼眸閃著幽暗光芒。
「這是怎麼回事?」他低聲開口。
孫宜蘋渾身僵硬,可是心跳得非常猛烈,雖然兩人的身體沒有相貼,但是距離已經近得呼吸交錯,還能感受到彼此身子輻射出來的體熱。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屋裡會出現一張彈簧床墊啊!」
「對了,我忘了,我請人幫忙搬了一張床墊和枕頭薄被過來。」雷秉函這時才想起這件事,還交代要放在中央,這樣她一躺下,就能看見整片星空。
「你……雷先生,你……可不可以……先起來。」孫宜蘋結結巴巴地說。天啊,她的心臟要跳出胸口了啦!
「我不想起來。」他卻低聲回應。
「什、什麼?」她聽錯了嗎?聽錯了吧!他不可能說這種話!
「我不想起來。」他重複一次,原本抵著地板的腳曲起,跪在床墊上,還壓低身子,放了些重量壓在她身上。「我剛剛就想做一件事。」
「什、什麼事?」孫宜蘋傻傻的問。
雷秉函眼神閃過不明光亮,緊接著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先是驚慌,可僅須臾,她便被他堅定探索的唇舌給蒙了理智,不自覺的呻吟,微啟紅唇,迎接他濕潤的入侵……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兩人同時一僵,倏地分開,沉默地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