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淺草茉莉
這女人是為了別的男人而離開,難道這又是她要出另一次的金蟬脫殼之計?
她利用卞天達所射的那一箭,趁機擺脫他?
她不願嫁他?她從來沒有接受過他,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他激憤的目光射進窗內那個正坐上椅在餐桌吃著飯,為女人細心布菜舀湯的樸實男人,與同一個傢伙出走兩次,那孩子若不是這男人的,還會是誰的?
好一副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
好一個讓他痛徹心肺的女人!
星辰殯落、平地飆沙,他為這女人肝腸寸斷之際,她竟與男人幸福的苟活著,他卞無晨被一個女人要得幾近崩潰,眼中的一滴淚逼出了他心中潛藏已久的毒蠍!
他此刻唇瓣顯露的笑容絕非善類,那是惡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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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洲上所有的土坯屋在一夜間全數倒塌了!
離奇的還有湖泊裡的魚群在一夕間也全都翻肚橫死,就連胡楊林的樹木也全倒了,裡頭的鳥獸四散無蹤。
這人間樂土,才經過一個晚上,土屋不能住人、水不能飲用,林中不能獵物,競反成了人間最貧瘠之地!
這怎麼回事?居民們驚惶失措。這是百年來,不,千年也不曾發生過的事!
莫非是他們做了什麼觸怒天神的事,神降下處罰了?
善良的居民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月牙泉靜默的站在這一片狼籍的廢墟上,臉色越來越蒼白,遲緩的轉身望向下遠處的空地,那裡原有一棵參天大樹,她將自己身上的紫銅鈐鐺繫在最高處,迎風吹來就能響起動人的響聲,然而樹倒了,鈴鐺卻消失了。
她的四肢逐漸冰冷起來,闔上雙目,她聞到了一股氣息,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那男人來了,他找來了!
這一次他在盛怒下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暴呢?
他不會光只是毀去一方淨上這麼簡單……這後果,她不敢想像……
「公王?」滅虎顫聲的喚著她。
她睜眼,收斂起慘淡的表情。「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她堅定的說。
「可是——」
「他只是生氣了,我向他解釋清楚就好了。」
「是嗎?」他惶然的望著這淒慘的一片廢墟,身子簌簌發抖。那男人有多恐怖,他是知道的,所以……
「沒問題的,我找他去,見到我,他就會息怒了……」她安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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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不進樓蘭,她竟回不了自己的家鄉,她堂堂一個樓蘭公主,竟然連國境都進不去!
他知道她會回去找他,所以封鎖了她回家的路。
他狠下心不見她了嗎?
下定決心要讓她下地獄了嗎?
見不到人,月牙泉無計可施,沮喪的垂下肩頭,只得先回到綠洲,只是當她回去後,對見到的情景,也不住顫怒起來。
已無處可居的居民們聚集在一起抱頭痛哭,責問上蒼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要這樣懲罰善良的他們?
因為他們唯一賴以維生的牛羊家畜,全數暴斃了!
寒冬將至,他們無屋可避寒,又沒有糧食可充飢,牛羊全死,惡耗連連,希望全無,他們除了抱頭哭喊還能做什麼?
她心痛愧疚的瞪視著這一隻隻口吐白沫慘死的牛羊,一道熊熊的怒火,憤憤燃起。
不行,她不能任那男人再無法無天下去,她得見他,用盡方法也得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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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夫人……那女人又來了。」不小心口誤,女奴連忙改口過來,就怕觸怒由愛生恨,妖化了的主人。
卞無晨斜臥在軟楊上,連眼皮也沒掀,只是嘴角的弧度洩露出他的不屑,腳邊還伏著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卑微的幫他按摩著腳踝。
「讓她滾!」他暴聲喝道。
「是……」女奴不敢抬頭望向主人,因為現在的主子摘下了眉心那顆紅寶石,模樣嚇人,不再風流俊逸。她原本要退下了,挪了身,想了會又小心的折回,「主人,可是這回那女人有了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他冷笑問。
「她要人架了一座檯子,她坐在台上……」
「然後呢?」他仍是不甚在意的模樣,因為那雙湛藍色的眼眸至今還沒掀開過。
「台下放著柴火,她說要放火燒台,如果您要她帶著娃兒一道死,那她就燒死在您面前。」她將話據實轉述。
他總算睜眼了。「這女人又在要什麼伎倆了?她還以為威脅得了我?以為我還會在意她的死活嗎?愚蠢的女人!她若真要死讓她去死啊,反正她罪該萬死,死不足惜!」他揮著長袖,怒容滿面,一動,腳邊的女人被遠踢到一旁,驚魂不定。
而那來稟報的女奴也驚慌的伏著身子想急忙退下,主人陰戾之氣極重,一怒必置人於死地,她害怕的轉身要爬離,不願成為他遷怒下的犧牲者。
「等等!」他怒喝。
女奴驚跳了一下後,身子幾乎發軟無法動彈。
「主……主人還有事吩、吩咐?」因為移動不了身子,她原地伏趴著問,就怕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那檯子可以燒多久?」
「回……回主人……檯子不高,燒個一個時辰,就會燒盡。」
「一個時辰?」
「現在可能不到一個時辰了,因為她在我進來稟報前就已經點火……」
他仰頭大笑,狀似瘋癲,女奴嚇得幾乎昏厥,而那穿著暴露的女人則是縮緊身子,躲到了牆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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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下來,他不會來的,我不要你為了我真的被燒死!」滅虎靠近不了燃燒旺盛的火柱,在台下不斷哭喊。
四周擠滿了驚恐觀看的民眾,眾人指指點點,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在沙漠中自焚。
火越燒越旺,捲起一波波熾熱的焚風,月牙泉站在台上,哀戚地笑著,迎風而立,遙望著前方。那人也許真不會來了……
她重傷了他,她明白,只是他還願意相信她嗎?她不確定,但願這方法雖然殘酷,雖然極端,卻可以讓她得到好結果。
她在賭,又用性命賭了一回,如果那男人真的要屏棄她,那麼她就赴死吧,因為若回不了他身邊,橫豎也是死路一條,她願意下這重注。
她直勾勾的目光,始終眺望向遠方,等待著遠處出現身影,像以前一樣飛奔而至。
焚風四起,火苗竄燒,她的腳底板是滾燙的,比日正當中的沙地還要燙人,火竄高了,燒到了她所站立的底板,再過不久,火會直接將她捲入吞噬了她。
她聞到頭髮燒焦的味道,但她依然亭亭而立,耐心等待著。
「是我……都是……我害你的,你不要死……不要為了救我、救眾人的命而犧牲自己……」滅虎眼見火已燒上台,他哭喊得破碎不成聲。
月牙泉搖著頭。「你錯了,我不是為了你,更不是為了眾人才站在這火海裡,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再見那男人一面……」
她感覺熱痛由她腳底襲上,她忍著,眼淚由眼眶中墜落,癡癡望著遠方。他真不來嗎?真忍心見她葬身火窟?
吱吱的火星燒上檯子,眼前仍一片空曠,她漸漸絕望,發尾起了星火,衣擺有了火苗,她的肌膚雖然灼熱,但滾下的淚卻更是燙人。
她緩緩的跪下了,臉龐埋進雙掌中。他還是不肯來見她,她與那男人終究緣盡了!火完全竄上來,裙擺上的火苗開始燃燒,她和著淚水淒笑著。
「公主——」瞧見她即將陷入火海中,滅虎不住淒厲的叫喊著。
她閉上眼,打算在火舌纏繞她全身之前就先咬舌自盡——
在牙齒觸碰到舌頭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忽然凌空飛起,衣裳上的火苗在空中像是一團金色火球,再下一刻,她的衣物在空中被撕毀,火球瞬間剝離落地,光裸的身子被覆上一件斗篷,在她落地前身子已密密被裹住。
她愕然踏上沙地,但雙腳被灼傷,一著地人也跟著痛呼跪地,一隻手臂圈住了她,跟著橫抱起她,她望上那雙森冷的藍眸。
「你終於來了。」她喉頭發澀,不住哽咽起來,隨後又瞧見他眉心那道被剮過肉的疤痕,這痕跡看起沭目驚心,讓他看起來宛如鬼魅附身。
她露出心驚駭然的表情,卞無晨見了妖笑不已。「害怕嗎?這就是我的真面目。」
她愕然,一時說不出話了。他竟發狠摘下遮掩他傷痛的寶石,這表示他已「無堅不摧」了,對她、對世間的所有,他完全捨棄,用不著在意了……
他的心築上牆,她再也不能破牆而入了嗎?
見她只是愕愕地注視著他醜陋的眉心,他的心不由得惱羞的擰絞起來。「你不是有話對我說?我可是來聽你死前的遺言,之後我會親手再將你丟回火海裡——」驀然,他一怔,因為這女人竟敢對著他笑靨如花?「收起你難看的笑容,別以為你還能迷惑得了我!」他鄙夷的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