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風光
「韓語傻兮兮的,根本不用考慮她會反對,至於韓沁……」
韓閔文的話冰冷冷地透入韓沁的耳中,令她警戒起來。
「韓沁的弱點只有一個,就是笨蛋韓語。只要我們控制了韓語,還怕她不屈服嗎?」
「爸,你說的真有道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哈哈,我早就想把韓沁嫁出去了,待在公司裡老壞我的事……」
壞他的事?少了她,他別把公司搞垮就好。韓沁譏諷又悲哀的想,她與妹妹應是逃不過這次了。不過她一向懂得化危機為轉機,這也是一個讓她們姐妹逃離這個自私又功利的家庭的機會。
只是她的人生、她的愛情,這輩子大約不必再妄想了,那不是她享受得起的奢侈品。
思緒至此,她不由得從公事包中掏出大衛替她畫的素描。這是她在這陣子痛苦的日子中唯一的慰藉,想起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光,那種心頭微微悸動的感覺,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兩手突然抓緊畫紙,橫了心想撕了素描,卻在輕顫之中下不了手。
再見了,她美妙的邂逅。至少,讓她留個紀念吧?
落寞的背影慢慢遠離,而書房中,仍傳來韓閔文得意的算計聲——
「向家那裡已經談定,我會再打電話給凌威企業的董事長,好好討論一下韓語和凌煜煒的婚事……」
「……那就這麼談定了,煜煒和你們小女兒韓語的婚事,就定在下個月……什麼?資金?這個好說,我們改天出來吃個飯,談談小犬與令嬡婚禮的細節,再來慢慢討論這些事……」
凌煜煒踏入家門,赫然聽到父親凌富貴的電話內容,內心突然警鈴大響。
下意識地摸摸手中的素描簿,方才又過盛一幅韓沁肖像的那種愉悅心情全沒了。他對她印象之深,早已不需要看到她,也能描繪出她的輪廓。如果父親電話中傳達的訊息他沒有誤解的話,那他整本簿子畫滿了對她的留戀,也於事無補。
終於,父親的電話結束,他質疑地挑眉問道:「爸,如果我沒聽錯,你剛才談的,似乎是我的婚事?」
「沒錯。」凌富貴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態度一逕閒適。
他知道自己有辦法說服兒子,在商場闖蕩那麼多年,怎麼會壓不住這個藝術家兒子。
「你不認為在擅自決定這種事之前,應該先得到我的同意嗎?」他沒有直接發火已經很客氣了。
「你為什麼不說,我找得到你嗎?」兒子的放浪個性,常常是一出門就一整個月失聯找不到人,到處拓展他的藝術事業,凌富貴早已放棄要他接手公司的打算。「和韓氏企業聯姻對我們大有,你沒有反對的理由。」
「不,我反對。這是我的人生,我有權利自己決定!」凌煜煒不悅地抬高了音量,他認為沒有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未來。
尤其婚姻是多麼神聖、多麼浪漫的事,他的對象一定要自己找,否則和一個自己不愛又沒感覺的女人過一生,想到就覺得極度恐怖,這種利益聯姻,他不權無法接受,也覺得褻瀆了愛情的美好。
「你的人生難道不是我們凌威企業用錢堆砌起來的?沒有公司,你以為你怎樣長大的?你有什麼條件在那裡畫你的畫、做你想做的事?」凌富貴冷冷的反問他。
「自從我決定走藝術這條路後,我吃的用的,全都是用我自己賺的,沒有拿凌威企業一毛錢!」他往桌上一敲,砰的一聲巨響,借此表達他的不滿與怒氣。
「是,你沒有拿凌威企業一毛錢,但你拍賣藝術品舉辦展覽,發起藝文活動,難道不是透過凌威文教基金會來進行?而基金的管理人,不是你老子我嗎?」
當初兒子大聲疾呼要成立文教基金會,凌富貴原本不太贊同,然而想不到兒子弄得有聲有色,他便自告奮勇將基金會的管理權接過來,其實就是相屋可以用來牽制兒子,只是沒想到會用在這個地方。
「如果不是你有需要,你以為我有這個興趣去搞這些東西?那些賺多少錢?」他沒說出口的是,兒子的畫作還有他辦的活動頗受歡迎,再加上基金會的成功,美化了凌威企業的形象,所以他也才願意繼續幫他,否則他根本沒有鼓勵兒子走藝術這條路的意思,那簡直是浪費賺錢的時間。
凌煜煒幾乎被父親頂得啞口無言。基金會的所得大部分是用來幫助撫植偏遠地區孩童的藝術發展,除此之外才是基金會員工還有他的薪資,其實他的經濟情況,不會比一般上班族好多少。
對他而言,這是做善事,但父親永遠不認同。商人的眼中永遠只有利益,而這種態度與他的理想大相逕庭,所以他不願接下家業,那完全不是他的興趣,更違背他的原則。
「那不完全是為了我自己!我和你說過,基金會的收入,大部分是用在慈善用途……」他急著辯解。
「所以那也需要錢,對吧?你不願接下凌威企業的棒子,那我只好另辟途徑賺錢,否則你有什麼貢獻?我告訴你,若是影響公司營運,你要賣畫還有辦活動將會是難上加難,基金會絕對是第一個收起來的,屆時生活都成了問題,什麼理想都不用談了!」
他知道父親在威脅他,這不僅是扼殺他的理想,更是斷了他的藝術家之路。雖然基金會的經費有限,但長時間以來也照顧及協助了好一部分的藝術有天分、有渴望的孩子,如果少了這份收入,他便只能看著他們失望,看著他們的人生少了顏色與想像力。
屈服,是他唯一的路嗎?
凌煜煒只能憤怒悲哀的妥協,他似乎別無選擇。緊握著手中的素描簿,他很遺憾與韓沁的緣分,似乎只有短短兩面之緣,而他的人生早已注定走向別一條路。
再見了,他美妙的邂逅,至少,和她的回憶就讓他當成紀念吧……
父子倆怒目相對許久,最後,凌煜煒硬生生忍下這口氣,壓住脾氣問道:「我的對象是誰?」
「是韓氏企業的么女韓語。聽說她個性單純天真,就快從大學畢業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會娶到一個難搞的老婆。如果入門的是大女兒,她自信又有能力,依她的條件,擺在韓氏企業是可惜了,不過聽說韓閔文把她嫁到向成家俱,所以萬般考量之下……」
「爸,我不在乎娶的是寒雨還是寒風……」
「韓風是哥哥!你可別給我亂來!」
「我管他哥哥還是妹妹!總之,我答應這椿婚事,但婚後的事我自己處理,基金會的運作也必須繼續下去。最重要的是,那女人不許干涉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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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媽的人生!」
傍晚的海邊,同時傳來一男一女的叫聲。
這對男女在聽到對方聲音時皆是一愣,其後難以置信地往對方的方向看去,幾乎要意外地尖叫起來。
「韓沁?」
「大衛?」
兩雙腳步走近,在對上彼此的視線後,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剛才煩躁的對頭海面大喊的鬱悶心情頓時一哄而散。
大衛望著韓沁笑盈盈地模樣,暮光從她身後穿過髮梢,將她整個人包覆在模糊光圈之內,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喜歡這個女人,喜歡到心跳加速,都快喘不過氣來。
「大衛?」韓沁又喚了他一次,但這次的聲音是遲疑又帶點靦腆的。他看著她的眼神令她不由自主緊張起來,那目光中蘊含的熾熱,像會燙人似的,叫人不敢直視。
「又見面了,」他唇畔勾起笑意,指了指天空。「上天的旨意?」
韓沁穩住自己的情緒,憶起方才兩人同時對頭大海鬼叫,也只能順差他的話苦笑,「看來上天都讓我們的人生產生了某些問題,才會讓我們又在這裡相遇。」
「要談談嗎?」他揚了揚眉,願意做她的情緒垃圾筒。
能說嗎?她的笑意漸漸消失,只能強打精神微彎唇角。
「簡單的說,人生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已的,就算付出再多也不一定會得到等同的收穫。最慘的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甚至無法自己作主……」話聲一頓,她發現自己似乎透露得太多,隨即打住轉移話題。「你呢?你的人生出了什麼問題?」
這回換大衛身體一僵,不太自然地道:「與你相去不遠。總之,人生最重要的事卻要被別人操控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你會覺得不甘心……」她遲疑了一下,「或者恨嗎?」
「會。」大衛毫不思索地回答了,或許是怕太直接嚇到了她,他緩和了表情解釋,「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強加枷鎖在我的身上。你別看我不太正經的樣子,其實我愛恨分明!」
「可惜我無法像你這麼灑脫。」她歎口氣。
「算了,難得又遇見你,別再提那些掃興的事了。」他揮揮手,像要擺脫心中的不愉快。「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