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辛卉
難過嗎?好像有一點,但那也都被胸口熾烈的怒火焚燒殆盡了。那麼多年,他的付出只換來一場惡意欺騙,孫若潔甚至打算瞞騙他一輩子,拿他的錢去解救另一個男人,完全不顧他的尊嚴、他的感受。
若事實演變成那樣,那他白緒忠的人生才真的是徹底失敗!順利接管家業,掌控大權又如何?也不過是個被女人玩弄於股掌間的大輸家、大笨蛋。
一個滿腦子金錢利益,踐踏別人真心的女人,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數倍,更教人膽顫心驚,背脊發涼。
他知道得不算太晚,這場驚悚的惡夢,將由他親手終結了斷。
然後,他才能無牽無掛放手追求新感情。
也許就是這樣的感情潔癖,他才更無法忍受出軌的未婚妻,就算他還深愛她,也絕對會忍痛斬斷情絲。
何況,他的心裡已經有一個還沒一起同甘,便已先一起共苦過的女人,悄然進駐,之所以遲遲沒採取行動,就是等徵信社搜羅孫若潔偷情的證明。
現在證據確鑿,他手中握有揭開孫若潔虛偽面具的王牌。
收下照片,白緒忠支付一筆為數不少的委託費用,隨後,回到久違的白家,公開與孫若潔解除婚約一事。
事情處理完畢,白緒忠一早便打了通電話到翎淑的辦公室,希望能和她約個時間見面。
自從她到事務所找他、還了他錢離開的那天之後到今天,中間兩人僅僅搭上一次電話,而且她隨便敷衍了兩句就宣稱有事要忙,匆忙掛斷他的電話。
他也曾利用外出工作的機會,到她上班的地點,試圖見她一面,卻被告知她請了一星期的休假,並沒有特別交代去向,於是他也只能繼續當一名等待者。
一個禮拜之中,他解決了懸宕許久的棘手問題,退掉了孫若潔的婚事,揭穿了她虛偽的面具與不忠的背叛,這件事引起自家眾人震驚,孫若潔的惡行被公開,自然也沒臉再待下去,只得狼狽逃離。
也許是同自於補償心理,他的父親白正洋首度表態,要他退掉外頭租的房子,搬回家住,然後回到自家公司效力,但都被他一口婉拒。
至少,現階段他很喜歡目前的生活,想在外頭多闖蕩,體驗更多生活面貌。
電話接通後,他卻得到她正前往機場,準備飛往日本出差的答案。
又出差?白緒忠忍不住翻白眼。
這女人除了喜歡研究妖怪,還喜歡當空中飛人,一天到晚往國外跑,讓他疲於奔命。
他問了她所搭乘的航空班機,看了看時間,現在出發應該可以趕得及在她登機前見上她一面。
掛上電話,白緒忠沒有半點遲疑,驅車前往桃園機場,明明是非假日,高速公路上的車流卻超乎他想像的多,他縱然心急也莫可奈何。其實行駛車速並不算慢,是他的心情太過焦躁,造成速度不快的錯覺。
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比他預估的時間慢了半個多鐘頭,幸好離飛機起飛尚有一些空檔。
機場航廈佔地廣闊,要找一個人並不簡單,白緒忠沒有考慮太久,直接走向服務櫃檯。
沒多久,整個空間裡都迴盪著廣播的聲響。
「搭乘皇宇航空第308班機的乘客,馬翎淑小姐,請迅速至皇宇航空服務台,有要事找您。」
這樣的廣播內容,重複放送了三次才停歇。
在書店裡翻書的翎淑,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她又看到四周的人聽見她名字後忍不住發笑的模樣。
她不禁一邊暗暗咬牙,一邊揣想著是怎樣的突發狀態,需要透過廣播找她。
忽然間,這樣的場景使她想起曾有個男人,也是透過這個偷吃步的方式找她,進而得知她刻意保密的名字。
不過,這回不可能是他了,她只能猜測大概是有什麼登機方面的問題,需要她當面核對之類的,雖然她自認為登機程序都已經很完善,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決定跑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放下閱讀中的書本,翎淑帶著疑惑往櫃檯移動。
走近櫃檯,她赫然驚見一道頎長的男性身影佇立在航空櫃檯前面,明顯是在等人。
透過廣播找她的人,是他嗎?翎淑放慢腳步,在離他幾步之遙前停了下來,存心觀望,腦海中同時浮現無數個問號,心亂如麻。
彷彿感應到她的存在,白緒忠朝她所站的方向望了過來,然後朝她走來。
翎淑不禁屏息,望著他的眼神充滿困惑,心跳瘋狂鼓動著,神經緊繃。見到他很高興,但也很心痛,複雜的滋味切割著她的心,無法完整。
她休息了一個星期,做了一趟療傷之旅,可顯然沒有任何作用。「幸好趕上了。」在她面前站定,他輕場地說,嘴角微揚,鬆了一口氣。
他的笑容依舊迷人,看在她眼裡,卻很傷人。
半晌,翎淑才故作鎮定,開口問他:「找我的是你?」她的語氣很疏離,這是她掙扎後決定面對他的態度。
「我來送機。」白緒忠答非所問,目光一直牢牢的盯著她。
「送機是借口吧?」翎淑裝出無動於衷的樣子,調侃道。
整理了下思緒,他徐緩道:「的確是想藉著送機多看你一眼。」
聞言,她的眼底閃過愕然,怔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道:「白先生,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開這種玩笑,實在很殘忍。」她有點生氣,氣他我行我素、為所欲為,不顧他人感受。
白緒忠皺了下眉頭又旋即鬆開,認真澄清。「我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頓了下,他糾正道:「還有,不要叫我白先生。」
「不叫你白先生,要叫你什麼?難道你結婚後改姓孫了?」翎淑用力睨住他,字字句句都透著酸意,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便已無法收回,清了清喉嚨,她連忙轉移話鋒,化解尷尬處境。「來多看我一眼又怎樣?順便訣別嗎?」
「結婚?」白緒忠低語,恍然明白了她敵視他的原因。「我要結婚了,所以你很生氣嗎?還拚命躲著我?」他直搗問題核心。
心口的痛楚被狠狠挑起,翎淑輕抹脂粉的嬌顏又氣又窘,無言以對。
這時,皇宇航空往名古屋的班機已催促旅客登機。
「等你回來,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白緒忠投給她一記溫和的微笑,心裡有了譜。
他想,既然沒時間好好說明,乾脆等她回台灣再把前因後果說給她聽,就讓她多誤會幾天,往後,他會好好彌補她。
翎淑根本不知道,他沒有和孫若潔復合,反而是向對方劃清界線,不相往來。因此已打定主意,要與他斷絕往來,不讓自己有機會越陷越深。
沉默過後,她幽幽開口:「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講嗎?」她還是無法對他完全不聞不問,說出口後,她兀自氣惱自己不夠爭氣。
「等你回來再說。」他故作神秘,並且臨時提出唐突的請求。「對了,你可以把婆婆送的玉石給我嗎?」
翎淑眉心緊蹙,臉色更差。上回跟他索討,他想也不想的拒絕,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反過來跟她要真是個小氣自私的男人!她看走眼了!這種男人不愛也罷!免得早晚有一天被氣死!她在心裡大聲怒吼咆哮。
沒等她回答,白緒忠接著說:「有個我很重視的人,她好像很喜歡那塊玉石,所以想拿去做成特別一點的形式送給她。」他意味深長的凝視她。
「白緒忠,你沒聽過君子不奪人所好嗎?明明知道我很喜歡玉石,還妄想拿去送給別人?過分!」翎淑氣急敗壞,連名帶姓的喊他,不禁氣紅了眼眶,受到二度傷害。
「我知道我很過分,但還是希望你能割愛。」見她泛紅的眼睛,白緒忠心裡一陣憐惜,有點後悔自己似乎出了個餿主意,弄巧成拙,不過說都說了,只能硬著頭皮把玉石要到手,儘管困難度很高。
「休、想!」翎淑奉送他一記硬邦邦的釘子,轉身便要前去登機,然而淚水氤氳了她的視線,延遲了她的步履。
「翎淑。」白緒忠站在她身後,低喚她的名,不具絲毫戲謔,而是飽富感情的溫柔嗓音。
她的心猛然一顫,心頭一軟。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笨拙,不擅表達而道歉。「路上小心。」
再普通平凡的不過的一句話,翎淑卻格外感到沉重。
「我等你回來。」白緒忠的眸光堅定,承諾道。
翎淑牙一咬心一橫,疾步走開,走沒幾步,她霍然而止,停頓了幾秒鐘,回身直朝他而去,從隨身提包中取出玉石交到他手裡。「祝你幸福……」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
白緒忠在她抽手前,及時扣住她的皓腕,低啞道:「這是最後一次讓你獨自飛走。」
翎淑不敢回頭看他深邃墨黑的眼睛,雖然清楚聽見了他的話,卻沒能細想個中涵義。「我該走了。」她奮力脫離他的掌控,幾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