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特選白米飯先生

第11頁 文 / 辛卉

    聞言,白緒忠才低頭檢視身上的布料,裡著一條似曾相識的毯子、還有她的外套。「你幫我換上的?」明知故問。

    「不然還有別人嗎?」她轉過身迴避,因為他已經開始著裝。

    經過一晚,衣服尚未完全乾透,穿在身上並不舒服,但他也只能將就著穿上。

    「馬翎淑。」他直呼她的名。

    「嗯?」她心頭的小鹿亂撞了一下。好奇怪,他只不過用他低醇悅耳的嗓音叫了她一聲,她幹嘛緊張,心跳加速「我……我的腳麻掉了……拉我下。」他苦著臉,發出求救訊息。

    她愣住,被如此煞風景的話瞬間擊沉。「我又拉不動你。」她剛才用盡吃奶的力量想把他拉起來,他連動都沒動一下。

    「別那麼小氣。」白緒忠不滿道。

    這男人老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翎淑決定不順他的意。「我又不是你的奴才,叫我做什麼我就要做嗎?」

    她繃著臉,胸口憋著一股悶氣。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氣哪一件事?是他把她誤認為別的女人?或是他使喚的口吻惹她不悅「只是要你拉我一下,幹嘛發火?」白緒忠不解的望著她的臭臉。他撐著地,忍著腳底板蔓延開來的酸痛,像老頭子一樣慢吞吞的站起身。

    好不容易站起來,但腳上傳來的劇烈刺麻感,加上發燒的緣故,使得他的腦袋昏沉,讓他沒辦法『腳踏實地』站穩,重心一歪,步履踉蹌。

    翎淑幾乎是出自反射性的趨前扶住他,然而,搶救不成,反而跟著他高大的身軀一起顛躓了幾步,最後雙雙跌坐在地。

    「嗚……好痛……」她的屁股開花了……疼痛感稍退,她才赫然驚覺自己又變成人肉墊子,被他壓在身下……倒在她身上也就算了,他竟然、竟然、竟然還把臉枕在她的胸前。轟!她倒吸一口氣,頓時漲紅臉,氣血攻心,又羞又窘。

    翎淑掙扎著想自他高大偉岸的身軀下逃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白緒忠抬高俊臉,擠出一絲抱歉的笑容。

    「離我遠一點!」她咆哮,困窘不已。

    「我沒力了,起不來。」他虛弱的說,有意吃豆腐。

    不可否認的,女性獨有的柔軟嬌軀,對一個正常的男人而言,有著極大的吸引力,況且把她納入懷裡的感覺很不賴。

    再差幾公分,他的鼻尖就要碰上她的,甚至能真切的感覺到他高溫的肌膚散發的熱氣,翎淑無從閃躲的迎向他深潭般的黑瞳,她不由自主的屏住氣,全身僵固,唯獨心跳猛烈撞擊胸口。

    兩人曖昧的姿勢維持了數秒,她與他目光凝視交會,激盪出一道電流,貫穿她的四肢百骸。

    她微啟的粉紅唇瓣近在咫尺,彷彿邀人平常個中柔軟甜蜜。

    白緒忠眸光低斂,突出的喉結驀地滾動了下。

    他的臉越靠越近,出色的五官在她的瞳孔中放大,翎淑的羽睫因緊張而不斷的眨動,憋氣的胸口似要窒息,思緒一片空白。

    「在等我吻你嗎?」白緒忠壓低音量,語調沙啞,嘴角帶笑。

    他充滿戲謔的詢問猶如一枚炸彈,在她腦海中爆炸,霎時,所有的浪漫情懷與悸動,全部幻滅,化為烏有。

    翎淑咬著唇,氣急敗壞的將他推到一旁,感到無比難堪,盛怒下的力道比平常大上幾倍。

    白緒忠滾到一旁,捂著發疼的部位,嘀咕道:「真粗魯,一點都不溫柔。」

    她居高臨下的瞪住他,惱怒的指控道:「對待色狼,一點都不需要客氣!」

    「什麼色狼?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白緒忠替自己辯白。「而且,你剛剛的表情看起來,好像真的很期待。」他確切說出自己的感覺,誠實過了頭,毫不懂得給對方留個台階下。

    「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很期待?」她露出鄙夷的神情,抵死否認到底,實際上,她像被抓住把柄,感到一陣心虛。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白緒忠很認真的回答。「我一定是餓過頭,才會想吻你。」

    聽他親口招認,翎淑不可遏止的臉紅。「什麼意思?你是說你昏了頭?」下一秒她又生氣的質問。

    「誰教你是馬鈴薯,看著看著就更餓了,很想咬一口。」他解釋當下的心態。「這樣算飢不擇食嗎?」還很不要命的徵詢她的認同。

    咻——啪——一隻隨身提包以他的臉為靶心,直飛而去。

    白緒忠側身一閃,驚險逃過她憤怒的狙擊。

    可惡!她昨晚應該放著他不管,讓他自生自滅,省得一大早就被他的行徑搞得火冒三丈。

    什麼飢不擇食?在他眼中,她就那麼糟糕嗎回想不久前他口口聲聲喊著的女人名字,勢必是他很在乎、很重視的人,才會連被背叛了,還掛念著那個女人。

    思及此,翎淑的心口像是被針戳了一下,微微刺痛,然後很快的消失。

    她背起包包。默然的走出樹洞,沒有理睬他。

    白緒忠拎起手提袋,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沒有交談的意願,各懷心思。

    解決了基本的民生問題,兩人輾轉來到一個名為『魯巴』的小村落,據聞,膝上長了人面瘡的婆婆就住在這個村子裡,今年九十五歲高齡。

    問了村子裡的居民,終於找到婆婆的住處,那是一間由木板及茅草釘成的簡陋房屋,屋內只有一張床鋪,幾樣簡單的日用品,看得出魯巴存的生活環境十分貧窮困乏。

    他們抵達時,婆婆躺在床鋪上,屋裡全是燒著木柴取暖散發出來的嗆鼻煙味。

    翎淑向婆婆告知來意,希望能夠看看她膝蓋上伴隨她二十多年的人面瘡,並且拍照,做成研究報告。

    人事以高的婆婆不懂英文,於是雙方溝通起來格外辛苦。

    白緒忠流利的英語派不上用場,全是靠著翎淑自己比手畫腳,以及親切溫和的笑容,和婆婆進行交流,意外地,倒是頗為愉快。

    婆婆清楚她的意圖後,欣然同意接受採訪,大方的捲起褲管,展示跟隨多年的瘡瘤給他們觀看。

    果然,突出的大型腫瘤上,有著像小孩子頑皮塗鴉般,明顯扭曲的五官形狀,尤其是嘴巴的地方,長出尖銳的鋸齒狀,模樣相當恐怖。

    白緒忠只匆匆掃過一眼,就立即別開視線,不敢再觸及那可怕的景象,到旁邊抱著肚子反胃去。

    相反地,身為民俗學者、妖怪研究愛好者的翎淑雙眼發亮,閃爍著耀眼光芒。

    她取出相機,徵求當事人同意後,『卡嚓卡嚓』的對著人面瘡連按數次快門,也幫婆婆攝下數張照片,留影紀念。

    由於婆婆健康狀況不佳,講話和行動都相當吃力,翎淑不忍心佔用老人家太多時間,不過訪談結束,她也沒拍拍屁股走人,而是留下來幫婆婆整理房子,算是謝禮。

    「白助理,麻煩你燒柴生火煮熱水,我想幫婆婆擦身體。」她分派工作給晾在一旁的男人。

    白緒忠攏眉心,直言道:「我不會生火。」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粗重的活,況且都什麼年代了,哪用得著燒柴生火取暖?暖氣一開,一下子就渾身發熱了。

    「不會也要想辦法。」翎淑還沒消氣,對他說話還挾帶著火氣。

    「好。我做行了吧!」白緒忠接收到她的瞪視,改口妥協。當然不是怕她,而是能夠為年紀大得足以當他祖母、甚或曾祖母的老人家做點事,他很樂意付出。

    幸好屋內一角有木柴,亦備有火種及火柴,還沒落後到需要鑽木取火的程度,否則他不曉得何年何月才生得了火、燒燙熱水。

    火是有了,但水呢?一問之下,得知要到村尾的井邊提回來後,他的臉霎時黑了一半。「不會吧?」他仰天長嘯。

    「這是助理份內的工作。」翎淑擺出頤指氣使的晚娘臉孔,提醒他的職責,有一點報復的小小痛快。

    即使明白她有公報私仇的嫌疑,白緒忠也沒多加反抗。他不是雞腸鳥肚、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他拎著水桶走了五分鐘的路程,便看見一口老井,那是魯巴村莊所有居民仰賴的重要水源,所幸老天眷顧,這口井長年源源不絕,就連寒冷的冬季也不會結冰,造福數百名村民。

    白緒忠打了滿滿一桶水返回婆婆家,手忙腳亂好一陣子,熱水總算煮沸,完成他被賦予的使命。

    在翎淑為婆婆擦拭身體的空擋,他順手拿起她的單眼相機把玩,到外頭拍了幾張當地風光景色,還有幾個聚集在一起玩耍的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顏。

    他曾經因為興趣熱衷過攝影,跟名師學過拍照技巧和理論,拍出來的作品頗受好評,只不過後來以事業為重,收起了玩心,那曾砸重金購買的昂貴相機、鏡頭,全塵封在防潮箱中,成為名副其實的壓箱寶。

    在外頭拍了好一會的風土民情,他感到越來越冷,才轉向婆婆安身立命的簡單屋舍。

    一踏進室內,一張天使般毫無雜質的溫柔笑臉,猝不及防的進入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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