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席絹
還好,至少把四個好友約來,還可以趁此談一些合作上的問題,不算浪費時間。他們這幾個在自家事業裡還談不上有什麼影響力的公子哥兒,
這幾年來各自投入些錢,玩些投機性重的金融遊戲,動用的都是私己錢,也不是什麼大額數字,所以各家大老們就算知道他們這一點小動靜,也不以為意,全然不放在心底,由著他們去,就當是拿石子打水漂玩兒吧,也不是什麼大事。對各家大老們而言,孩子們把存下來的零用錢拿去吃喝玩樂或者投資投機什麼的,都是一樣的。就是料定了長輩們的目光不會放在這邊,所以才方便他們這些人鑽營些私房錢。即使他們日後都是家族企業裡的頂尖人物,也不願意自己手裡的實力被其它人瞭解得一清二楚。
時間寶貴,王子齊從來不喜歡浪費。在約好四個好友之後,才覺得堵在胸臆間的悶氣感稍稍得到了出口,覺得這三天待在山莊的時間不虧。
至於孫湉湉,這個他日後婚姻生活裡的另一半、人生路上的合夥人,雖然創造不了什麼實際的商業利益,但她最重要的功能卻也是不可取代的;孕育下一代王家嫡子。所以,太忽略她確實不好。
王子齊並不認為昨天黃昏時看到的畫面可以表示什麼,他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對孫家小姐也是。
孫家小姐的性情他是有些瞭解的,就算天生善於觀察人的他在少少幾次見面裡做出了離譜的誤判,他家族的調查單位可是沒有出錯可能的。在王家決定和孫家締結為親家之前,早已經對孫湉湉做出了全面的調查,從她出生的第一天,到二十四歲的現在,所經歷過的事情都編成厚厚的一冊檔案,在大老手中傳閱個遍。孫湉湉上面還有一個姊姊孫微漣,與王子齊同年紀,卻沒有被當成王氏媳婦的候選人之一。這其中自然有許多考慮,在那些許多考慮裡,最大的一個因素是:孫微漣在國外讀大學時談過一場為期三年的熱戀,鬧得轟轟烈烈,簡直是梁山伯與祝英台附身,直到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尖銳的浮現,男方退卻,才結束了這段狗血情節的苦情劇。
孫家大小姐的這樁緋聞,由於發生在國外,所以並沒有宣揚開來,知情的人並不多,但世家之間,卻都是心底有數的。
身為古老世族,有些規矩是體面,就算以生命去捍衛也要維持住;反之,有些齷齪是可以容忍的,但必須藏於陰暗裡。最大的禁忌是把齷齪放在檯面上昭告天下,狠狠羞辱了世家數百年來以各種榮光辛苦經營而來的體面。
孫微漣的這段轟轟烈烈戀情,是以與某世家少爺交往為掩護,若是沒有那個寒門書生出現,那麼孫微漣毫無疑問的在國外求學完後,會與那位世家少爺回國結婚。不管她的愛情多麼偉大,門戶之見也並非那麼牢不可破,但孫微漣在做法上出了大問題。她利用了那位世家少爺,腳踏兩條船;即使那條少爺船隻是她用來掩人耳目用的。
德行有瑕,讓家族蒙羞,又害得家族因此得罪世交友好的家族,幾百年的交情毀於一旦。不管時代怎麼改變,世家千金若想得到好姻緣、若想一生都被尊重,她的閨譽就不得有損。倘若孫微漣最後嫁給寒門書生也就算了,還可能有一段佳話可說,但結局並非如此。日後孫微漣若想得到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卻是不可能了。各世家已經將她剔除在媳婦名單裡,她的婚姻只能往平民百姓家尋去。
在婚前有幾次感情經歷,在一般人眼中沒有什麼大不了,但在世家就是不行!愈是身份高貴的小姐,愈是被要求婚前的純潔無瑕。就算日後想養幾個小白臉在身邊取樂,也得等結完婚、生完孩子、盡完義務之後再說。這種齷齪事,只要夫妻之間有共識,做得安全隱晦,別人就算聽到風聲,也不會加以宣揚批評。這就是時代進步、兩性平等的「好處」了,所謂世家,也沒有那麼不近人情啊。
或許再過個幾十年,世家子弟將可以不再介意娶進來的女性是否為處女、甚至是否為再婚。但這一點在王家很難得到響應,尤其嫡長媳這個身份,永遠不可能。所以王家、以及王子齊才會選擇孫湉湉,下手精準而快速,只因認定再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了,自然要搶在別人之前將她訂下來。
孫湉湉的性情簡單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平和穩重。
這樣的女性,不會輕易做出冒險的事情來危害她自己。她沒有她姊姊的才華洋溢、光芒萬丈,自然也就不會將「自我」養得過分膨脹,就算遭遇了什麼令她衝動的事,至少會先將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考慮,而不是一味逞自己的快意。這是個讓人很放心的女人,他知道。但昨天看到的畫面給他提了個醒,他這位未婚妻對他還沒有產生太多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話,在生完孩子之前,最好讓她的心放在他身上。他可不想在跟自己妻子歡好時,妻子心中想著別個男人。
他或許不介意當她四十歲之後、當他已經對她沒有慾望之後,她自個兒去找個男人藏在國外過日子,但現在,還不行。他一點機會都不會給!「老闆,已經八點三十分了。」一旁計時的助理低聲報告著。
王子齊點頭,關掉跑步機,接過毛巾擦滿頭滿臉的汗,往淋浴間走去,邊交代道:「我去沖個一澡,十五分鐘後出發。」
「是。」
「早安。」替她打開車門,將她送進後座。
「早安。」她客氣回應,優雅上車。他力度適中的關好車門,從另一邊上車。司機在他示意下駛進車道裡,往東邊的方向行進。而她的兩名助理,則開著另一輛休旅車跟隨在後。
他與她除了必要的見面問候外,都沒有硬找垃圾語言來填充沉默的習慣,任由週遭氣氛沉凝也能安之若素。相處在封閉的小空間裡,她會客氣的對他微笑,或者平視著前方,或者微微偏頭看著窗外風景從眼前滑過,安於這樣近似於凝結的空間,不感到侷促,即使正被他打量著。
很嫻靜的坐在那兒,像是本來就被安置在那裡的擺設,理所當然的存在著,也不企圖引起人注意。而一個人安靜時,往往會忍不住發呆,可是她沒有,她的目光很清透,並不會因為太無聊了而不由自主的發呆起來;分了三分心思看窗外,也分了三分心思留意他的動向,隨時可以將全副注意力集中回來應對他可能隨時會發起的任何話題。
這是王子齊此刻的觀察所得。
他很擅長於觀察,每一個和他有切身相關的人,他都會把握每一次見面的機會,不斷加深對對方的瞭解。曾經,他以為對她的瞭解已經夠了,
無須再加深更多,但他想,也許這是個誤判。他最好對她瞭解得再深一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第一次見面時,王子齊一眼就認定孫湉湉的氣質正是王家主母所需要的,也是他希望未來的妻子身上具備的。雖然也見過不少優雅女士,但都太出色了,那種人群裡一眼即見的脫穎而出,不符合他的需要……說實話,若真成了他的妻子,也太浪費了些。她們該有自己揮灑的舞台,受萬眾矚目,才不負一身光華。而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持家的家庭主婦,安定平和、不愛拋頭露面是第一選擇,若是太過才華洋溢的話,他還真不敢要。
所以,孫湉湉不是他見過最好的女士,但卻是他認為最適合娶來當妻子的。
幾個死黨曾經說過他的性格太強勢,對女性的看法太沙豬,他從未對此否認。就算是只沙豬吧,至少也是只很有自知之明的沙豬。他可不會隨便去招惹那些心比天高的大才女,對那些成日講女權、喊解放的女士更是敬而遠之。他對女人沒有變態的征服欲,不認為愈難追到手的女人愈有挑戰性,非要招惹不可;他的人生很忙碌,沒時間做這樣的揮霍。
「昨天臨時對妳做出邀約,有些太倉促了,沒有造成妳的困擾吧?」
早上經由立榮的提醒,王子齊倒是想起該對她表達一下歉意。雖然結果不會改變,但問一下總是應該,總不好在她心中就此對他烙下無禮的觀戚。
孫湉湉側坐身子面向他,在王子齊以為她會客套的說些虛應的客氣話時,她卻是這樣道:「如果我說確實造成一些困擾的話,那麼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時,您或許願意提早三天通知?」
王子齊因為這意外的回答而發怔的思緒,只頓住了零點五秒便恢復正常運行。
「確實,有點紳士風度的人都應該做到提早三天對淑女提出邀請。不過,我想妳可以體諒我因為太過渴望見到妳,一刻也不想等,於是顯得魯莽的行為吧?」他說話的同時,伸出手,輕輕拉過她一隻手掌,眼中很是帶著點情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