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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鄭媛

    這話,讓她的淚落下。「剛才我喚你,你都沒有反應,我真的好害怕。」

    下來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滴落在他的胸膛上,滾滾發燙。

    他斂起笑。

    深黑的眼掠過一抹合影。

    「別哭了,小傻瓜。」他歎息,薄唇上的笑稍有遲疑。

    伸手撫她的發,他拭去小臉上淚珠,手勁很輕很溫柔……

    手停,他眸色略沉,長指離開那幾乎燙傷他指尖的淚珠。「沒事吧?」他開口問,眼色已回復淡定。

    她搖頭。「我沒事。」然後遲疑地問他:「剛才突然竄出來的影子,那是什麼?」她記得那黑影駭人的巨大。

    「應該只是山上的獸。」他淡道。

    「可是,那黑影看起來不像普通的野獸。」回想起驚險的剎那,她的聲音還在微微發抖。

    變故發生得很突然,織雲尚未看清那團黑影,只見一道紅光掠過,馬兒受到驚嚇,事故就這麼發生了。

    「鐵圍山為中土的脊樑,山勢險峻陡峭,人跡罕至,出現一般人未曾見過的猛獸,是有可能的。」他解釋。

    她同意他的說法,但也許是因為過度驚嚇,她心裡仍然殘留著恐懼……

    他拉起她的手。「天就快黑了,得盡快把馬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就只能走下山。」

    織雲點頭,握著他的手,隨他一起站起來。

    「啊!」她忽然輕喊一聲,接著雙膝發軟。

    他及時將她摟住,她才未摔倒。「怎麼了?」他沉聲問。

    「我的腳、我的腳好像扭傷了。」她蹙著眉尖,神色痛苦。他抱起她,讓她坐在山坡一塊突起的大石上,然後蹲下來檢視她的腳踝。「好疼。」當他握住她的小腳,織雲忍不住喊痛。

    「確實扭傷了腳。」他對她說:「我看也不必找馬了,牠應該會自行下山回宮城。」

    「那要怎麼辦才好?我的腳扭傷了不能走路,我們要怎麼下山?」她蹙眉,心裡責備著自己實在很沒用,他落馬後已經如此保護她,她竟然還是受傷。

    「我背妳下山。」他說。

    織雲一愣,小臉微微漲紅。「可是,剛才你也一起摔下馬,難道你完全沒事嗎?」

    「我沒事。」

    「可你的衣服都破了。」她看到他手肘上有傷,很明顯,那是落馬時擦傷的。

    「一點小傷,不算什麼。」他笑。

    「一定很疼,對嗎?」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捧住他的手臂,蹙著眉凝視他手肘上的傷口,掩不住對他的關心。那斑斑的血跡,讓她的心好疼。

    「妳呢?除了腳,還傷到哪?」他沉眼看她,聲調很低柔。

    「我沒事。」她喃喃回話,拈著指專心清理他的傷口。

    「我瞧瞧。」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還持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的玉臂,仔細地審視。

    他的目光是那麼認真而且嚴肅,沒有絲毫邪念,然而織雲的小臉還是羞紅了。

    「沒事,我仔細看過了,沒有一個地方碰壞。」他抬眼對她笑,徐聲這麼說。

    他半玩笑的話,卻讓她不知如何回復。

    「上來吧!我背妳回去。」他背對著她,屈著腿。

    現在的情況讓織雲沒辦法選擇,她只能害羞地伸出玉臂,慢慢構上他的頸子,羞澀地將他勾纏住。

    一雙強壯的手臂,立即扶住她嬌軟的臀,讓嬌軀緊密地貼上他的背。

    織雲羞紅著小臉,酥胸緊貼住他寬厚結實的背部,赧然的嬌容嫣紅得如暮秋的楓葉。

    他沉默地將她背下山,這一路,沒再開口說話。

    而織雲,她心裡藏著心事,這一路,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如何下山的。

    織雲的腳踝扭傷,當然無法自行騎絳兒回城,因此只能讓障月背她回宮城。當向禹親眼見小姐被背回主屋時,即便再波瀾不驚的他,也嗅出不尋常。這事,很快地就傳到慕義耳中。

    「你說什麼?」慕義聞言,和善的臉色驟變。「你說織雲被那奴隸背著進城?」

    「是。待小姐回屋後,屬下問過詳情,確實如此。」

    慕義眼色陰沉。「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沉聲問。

    「聽說小姐學騎馬,不小心摔下馬背,扭傷了腳踝,因此這才——」

    「我問的是,織雲為何會跟此人出城?」慕義眼色一寒,切入關鍵。

    「這個,小姐為何與此人出城,屬下就不清楚了。」向禹答。

    「把小姐請來,我親自問她!」慕義冷著眼道。

    「是。」

    「等一等!」他又喚住向禹。

    「城主還有何吩咐?」

    「不必請小姐了。」沉眸思索片刻,他沉聲對向禹道:「請總管把障月找來,我有話對他說!」

    向禹愣了愣。「是。」他心底雖疑惑,仍然領城主之命,恭敬地退下。

    慕義沉眉斂目,慢慢壓下臉上的怒氣。

    不消片刻,他已撫平怒意,看來就與平日無異。

    因為腳傷,織雲躲在房內養了幾日,這幾日她經常叫小雀扶她到窗邊,望著窗外的錦纓花。她以為他會來看她。

    可他卻連一次也不曾來過。

    「小雀,妳幫我送一封信。」這日清晨,她喚來小雀。

    「信?」小雀正把藥瓶放回櫃子內。

    自上回發病後,小姐忽然肯再吃藥,雖然小雀也不明白原因是什麼,可小姐願意吃藥,這就是好事。

    「對,妳幫我送到馬房,給障月。」織雲說著從懷裡取出書信。這是昨日她坐在窗邊,寫了一整夜的信。

    小雀愣住,她沒敢上前,也不說話。

    「怎麼了?」見小雀不上前取信,織雲問。「織雲姐,您是城主的女兒,是宮城裡的小姐,您寫信給一名馬房裡的馬伕做什麼?」小雀小心翼翼地,不在小姐面前喊「奴隸」這兩字。

    「我有原因,妳別多問。」

    「可小雀不敢幫您傳這信。」

    織雲凝住她。「為什麼?」平聲問。

    「因為,」小雀遲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往下說:「他從城外把織雲姐您背回宮城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他擅自作主,拐帶小姐出城,城主很不高興。」

    拐帶?

    織雲神色凝重起來。「拐帶這個詞,是誰說的?」

    小雀愣了一愣。「是、是禹叔這麼說。」

    「禹叔不會這麼說,」織雲清麗的小臉有些蒼白。「難道,這話出自我爹爹?」

    小雀吸口氣,咬住唇。「織雲姐……」

    「爹爹為何這麼說?倘若不是我自願出城,他如何拐我出去?」

    「織雲姐,您別怪城主,因為您的身份特殊——」

    「再特殊我也只是一個人,如果連出城的自由都沒有,那麼這特殊的身份對我來說就是囚牢,我其實是一名囚犯。」

    「織雲姐!」

    「現在也不必妳送信了。」織雲把信收回懷中。「小雀,妳把大氅拿過來給我。」

    小雀不敢再多說,只好將大氅取來,送到織雲手上。

    「我要出去,妳來扶我。」織雲說。

    「織雲姐,您腳上的傷還未好呢!您想去哪裡?」小雀變了臉色。

    「我要到馬房。」

    「那怎麼成?!」小雀瞪大眼睛。

    「怎麼不成?」織雲對她說:「如果妳不扶我,那麼我就自己走過去。」

    「織雲姐!」

    「做,還是不做?」她冷淡地問小雀。

    小雀杵在原地,猶豫不決。

    「好吧,我不勉強妳。」織雲自己站起來,一跛一跛,吃力地往前走。

    「好好好,」小雀忍不住,連忙奔上前。「小雀扶您過去就是了!」

    織雲沒多說什麼,只將手搭在小雀肩上。

    小雀只好扶著小姐,把人送到馬房。

    馬場上十分安靜,織雲沒有找到她想見的男人。

    「扶我到一旁的矮屋。」她吩咐小雀。

    小雀只能照辦,還心不甘情不願地,幫小姐敲門。

    門打開,英俊、神情卻冷酷的男人走出來。

    他看到織雲,臉上的寒霜並沒有化開。

    「我有話想跟你說。」她隱約猜到原因,急忙先與他說話。

    他沉眼看了她一會兒。

    「求你,讓我進去。」她柔聲地請求他。

    小雀皺著眉頭,不以為然,卻不敢出聲。

    他不置一詞,轉身走進屋內,門沒關。

    「妳在外面等我。」織雲吩咐小雀。小雀還來不及抗議,織雲已走進門內,並且將門關上。回身,她看見他走到壁爐前,將一塊柴火扔進爐子裡。火堆劈啪作響,冒出點點暗紅色的火星。

    「你在生氣嗎?」她先問他,水汪汪的眸子凝住他。

    他回頭,凝望她的眼色很淡。

    「生氣?」他撇起嘴,笑得很冷。「我只是奴隸,有什麼資格跟城主的女兒生氣?」

    織雲的心抽痛了一下。

    不顧腳踝傳來的疼痛,她走到他面前。「為什麼要這麼說話?」

    「我說錯了?」他抬眼看她,眼色很沉,表情很定。

    他的神情沒有絲毫玩笑成分。

    如此嚴肅的表情,反而讓她害怕。

    「我爹爹他、他對你說了什麼嗎?」織雲小心翼翼地問他。

    他別開眼,將衣袖慢慢捲到手肘。「不管城主說過什麼話,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道理。」

    「我爹爹,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他越是這麼說,她越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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