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黃苓
正為他細心攏好襖袍的洪夏衫聞言,手指連頓也沒頓一下。弄好了,她放下手,後退一步。
「我忘了。」對他慵懶一笑,她以為他什麼都沒發現呢。「好像有,可能我在對你說夢話吧。」一語帶過,接著趕緊將他推出門。「好了,快走吧,胡同已經等你很久了。」
心底的疑惑殘存,不過他很快便拋開,但對她對即將出門的他沒有一點依依不捨,他濃眉一糾,猛地反手把她撈進懷,毫不在意胡同和其他下人的瞠目結舌、臉紅耳赤,他纏著她的唇,給了她一個重重的吮吻,這才肯放開她。
「中午等我回家吃飯。」留下叮囑,他終於大步離開。
洪夏衫則是站在大門外,直望著馬車在遠遠另一端消失了,這才收回癡然的目光,轉身往屋裡走。
「……夫人,爺真的對您好癡情呢,小婢可沒見過爺曾對其他姑娘和顏悅色過。」跟在女主人身後,翠萍忍不住欽羨道。因為娶進了夫人,她才知道,原來主子爺也有溫柔的一面,當然只有對夫人啦!而且一知道夫人受了委屈,便毫不猶豫的將表四小姐轟出府,連老夫人也護不住,簡直讓她崇拜到五體投地了。
聽到翠萍的話,洪夏衫想到他剛才的大膽舉動,不由得耳根子更熱了。
他是故意的。
「翠萍,等會兒你去請廚子準備爺愛吃的菜,我去酒窖,爺回來了你再叫我。」不讓人瞧見她仍紅著的臉和微腫的唇,她直接往自己住的園子走。
不過,這一天,她並沒有等到路雲深回來用午餐,因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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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晌午前的「悅來酒樓」突然起了一陣大騷動。
就在二樓雅座內,一位女客在喝下兩口酒後,竟猛地面色發黑。同桌的人雖然立即警覺、拍掉她手中的酒,仍無法及時阻止她將毒酒吞下肚。即使有人馬上為她催吐,沒多久,她還是陷入了昏迷。
現場一片混亂。警覺出事的掌櫃火速差人去將附近的大夫找來,同桌的男客則一邊臉色鐵青地注意中毒昏迷的少女狀況,一邊指揮下人把有問題的酒仔細保存起來。很快地,所有經手過這毒酒的人都被叫來問話盤查。
而由於這桌客人的身份非尋常人,因此官府馬上便派人來調查了。
大夫迅速趕到,替少女做了連串急救診治,不過只能暫時不讓她旳情況惡化而已,大夫根本沒把握解去已經蔓延至她全身的劇毒。因為少女的家就在數條街外,男人當機立斷用馬車將她送回家。
在少女家,看見她幾乎沒呼息地被送回,整座大宅上下自然又是一番震駭和連串折騰。
過了午後,消息傳回了路家。
洪夏衫是在翠萍急匆匆跑進酒窖、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她說著剛聽到的消息,才知道出事了。
既震驚又不安的她,背脊上立即透著一陣寒意。雖然中毒陷入生死關頭的不是他,但當時他也有機會喝下那毒酒的,所以有可能下毒者的目標是他。
回府來的劉祿說,原本爺和人約在酒樓談事情,但那人還沒來,卻是徐府老太爺家的孫小姐徐欣欣來了。接著沒多久,徐小姐便因為喝了店小二剛送上來的酒而中毒……一直到現在,徐小姐仍未清醒過來,但主子爺已經火速去把正巧回京城的一位神醫請過府,推測她或許可以盡快脫離險境。
路雲深跟著昏迷的徐欣欣回徐府,因為她有可能是受他連累才出事,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關心她的狀況安危。
洪夏衫雖然一聽到消息後,便心焦地想直接奔到路雲深身邊,不過最後他還是勉強按捺下衝動。因為時機不宜──此刻徐家人的心情肯定焦急如焚,她去了只會干擾人家。更何況他在那裡,也有該查該做的事……只有這麼想,她忐忑的心緒才能多少穩定一些。
而且不僅是她,路家上下幾乎所有知道這事的人,也全在等待徐家那邊進一步的訊息傳來。沒有人願意見到憾事發生,即使此刻還不清楚徐家孫小姐為何會莫名其妙去路雲深與人約定的地方、且喝下毒酒,但畢竟她現在正處在生死關頭是事實。
所有人的心都懸在半空中,尤其是洪夏衫。幸好跟著主子爺留在徐府的胡同知道她和其他人在擔心,所以機靈地派人陸陸續續將事情進展帶回路家。不過也是直到隔日傍晚,徐欣欣才總算被神醫確定搶救回一命,至於她能清醒的時間,據說還必須再觀察。
至少值得慶幸的是,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路雲深直到第三日天快亮,才滿身疲憊地回到家。
在門外將跟著他跑上跑下忙了兩天兩夜的胡同遣去休息,他一踏進房,卻看到趴睡在桌上的妻子。
下顎在瞬間繃緊,接著他凶著臉卻又無奈地快步至她身旁,彎身探臂,輕易便將她從椅子上整個抱起來。
只是他才一動她,她立刻就醒了。
張開眼睛,洪夏衫初時嬌顏表情仍籠著迷糊睡意,可等她發現自己是被路雲深抱著,她的腦子隨即醒徹過來。「啊,小深。」逸出輕呼。
路雲深幾個大步便移到他們的床榻前。坐下,暫時將她安放在他的腿上。
「你又等了我一夜?」昨天胡同便將她昨夜沒睡等他的事報告給他,所以此刻回來竟見到這情景,他覷著她,臉色有些難看。「我不是要人回來告訴你,我會很晚回家,要你早點兒睡嗎?你你……你竟然還給我趴在桌子上睡?!」悶吼她。
她的眉心蹙攏了起來,毫不猶豫從他腿上滑下,開始動手將他的外衣脫掉。「好好,我錯了,現在別跟我吵這個,你還有時間睡吧?」瞄到窗外魚肚白的天色,她更加快了手勢。
仍黑著臉,但他沒拒絕她的動作,而且當他躺到床榻上時,還順勢將她勾到身側。「我累了,陪我睡一會兒。」喜歡讓她的頭枕著自己肩膀、把她整個人攬在懷抱的睡覺姿勢,這會令他很有安全感。
順著他,等到他很快閉上眼睛,並且在下一刻發出平穩的呼息,她才緩緩吁了口氣,跟著閉眸。
看來他真的累了。
其實她也沒想到她會等他等到睡著,可她似乎也只瞇了一下眼。現在終於等到他回來了,枕著他的懷臂與氣息,她一顆原本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明白,為什麼在他回來前的這兩天,她根本無法安心去睡……原來,被他擁著入眠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一個令她想戒也戒不掉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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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夏衫只略略睡了一會兒便醒了。輕手輕腳離開陷入沉睡的路雲深身邊,她先去找了同他一起從徐家回來的其他人問清徐小姐的最新狀況,知道徐小姐還在昏迷中,而下毒的兇手據說已追查出了蛛絲馬跡,她不禁眉頭深鎖。
才睡不到兩個時辰,路雲深也起來了。
正巧回房的洪夏衫一進房便發現已經恢復一身神清氣爽的他在換衣服。
「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把在裡面放著要替他縫補的衣服籃子擱在小几上,她走近他,自然伸出手為他順順衣袍、調整繫腰。她同時不忘仔細打量他的神色。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享受被愛妻照拂的幸福,不過路雲深仍是攏著眉盯著她眼下微深的陰影。「其他人說你似乎兩天來都沒怎麼休息,你想讓我再把你押回床上去睡嗎?」強硬語氣之中卻也帶著心疼。他當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他早習慣事情一來,甚至可以三天三夜不用合眼睡覺的狀況,但她不同。
感受到他凶霸口氣下的關心,洪夏衫搖搖頭,把他拉到椅子坐下,替他倒了杯仍微溫的茶。「我有睡了。小深,徐姑娘一定會沒事吧?」不拐彎抹角說出她心中的擔憂。「在酒裡下毒的人,目標原來不是她,對嗎?」這事的真相,連告訴她這兩日情況的劉祿也並不很清楚,所以她直接問他了。
路雲深抿緊唇,臉色一沉。「我還在查。」如果不是徐欣欣忽然跑來,先喝下那壺酒的人確實可能是他。
她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小深,別再瞞我,有人想讓你沒命是不是?他們都告訴我了,你和徐老太爺從酒樓那邊應該查出了眉目,你多少明白是誰想對你下手了……」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背上,她柔言:「我是你的妻子,小深,當自己的丈夫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你以為做妻子的什麼都不知道,就會比較好過嗎?」
沒錯!他確實打算能瞞她多少是多少,不過此時回視她澈然的明眸,他動搖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才勉為其難地開口。「昨天夜裡,我們的人循線查到最有可能放毒的嫌疑犯,最後一路追蹤過去,終於挖出幕後指使者,就是錢氏商行。」愈說到後面,語氣愈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