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黃苓
路雲深給他一記白眼。「你還敢說我?為了那個女人,你做的事比我更狠,我這一罈酒根本不算什麼。」還以顏色。
關清朗淺笑迷人的表情略黯了下,可他馬上將目標轉向洪夏衫。「小嫂子,你知不知道雲深這幾年雖然在商場上打滾,還沾染了滿身的銅臭味、血腥味,不過我確定除了你,他身上從來沒有沾上其他女人味。」報復似地揭他的底。
洪夏衫一時不明瞭他的意思,難道他是說……
「關清朗!你欠揍是不是?!」路雲深爆出一聲狠吼,同時一記大拳頭已經捶在關清朗面前的桌上。「碰」一聲,桌面上的碗碟湯酒都為之震跳。
「……你的臉紅了。」一道輕微的柔聲自忽然像被踩到尾巴、暴跳猛虎一樣的路雲深身側響起。
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不但關清朗不給面子「噗」地笑出來,就連立在他身後一直沒開口出聲的護衛,也彷彿在忍耐著什麼似地偷偷把頭轉開。
不過,下一刻,那惱羞成怒的男人卻猛地出手將身畔的妻子撈了起來,闊步往門外走。
「我娘子剛才受到驚嚇,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再隨口加一句告辭,兩人身影很快便從屋內二人的視線中消失。
慢慢挑起一道眉,關清朗俊美的臉上仍掛著一抹壞笑。
「……阿克,你也看到那傢伙臉紅了是嗎?」
他身後的護衛遲疑了下,像是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最後還是點了頭。
他的主子用扇柄輕敲了敲自己的下頷,一會兒後反倒歎了口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他那樣,光明正大帶著自己的愛妻向人炫耀……」無奈的低喃。
阿克默然。因為連主子也無能為力的狀況,他更幫不上忙。難怪主子會那樣羨慕路爺……
第三章
人潮川流不息的酒樓外,載著路家主子爺和夫人的馬車緩緩往路府的方向前進。
映著外面光線半明半暗的馬車廂內,盤腿靠著軟墊坐的洪夏衫,一雙明眸仍是緊緊盯在路雲深臉上。
路雲深被她瞧得不自在,將雙臂盤在胸前,微瞇起眼回望她。「不管你在想什麼,統統忘掉。」
櫻唇逸出一朵淺笑,她軟聲道:「難道你不好奇,我現在在想什麼?」對這個大男人至極的小丈夫,她早已深深掌握何時該順著他的毛摸、何時不該對他讓步的秘訣。
關清朗的意思、路雲深的反應,讓她十足確定,他果真做了一件在她看來大概只有聖人才做得來的事──在她之前,他沒碰過其他姑娘。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女人,只有……她。
首次體認到這令人驚訝的事實,她的心感到一陣震撅和激盪;但接下來,她反倒不知道該感動於他對她的癡情、或同情起他對自己的殘忍──畢竟對一個正值精力旺盛的年輕男子而言,他的堅持更顯得非常人……再說,以他的身份,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應該不少,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反而是她──
在那六年之中,她可曾將他的癡心懸念當真?
這是……她的小深啊。
她的心,好像被什麼揪著,無法控制地往他的方向更靠近了一分。
癡然凝睇著她唇畔的笑,路雲深生硬的臉色不由得放鬆下三分。「你……真的相信清朗說的那些蠢話?」混蛋!那傢伙什麼不提,竟在她面前提這種事!
「小深,」伸手碰觸他交盤起的硬臂,她歎了口氣。「告訴我,你到底還為了我做過哪些事?我虧欠你的,是不是太多了……」
他全身肌肉猛地繃緊,下一瞬,反手牢牢抓住她的腕,結實的手指深深陷入她柔軟的肌膚。「虧欠?」從齒縫裡低低迸出這句。「我不要你對我的感覺是虧欠,夏衫……」再加一分力道,便將她拉近他身前。他低俯下滿是陰霾的臉龐,而他攫住她視線的眼神陰影危險地濃深著。「我知道,你沒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我辦不到。我的生命裡不能少了你,所以為了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准你對我用上『虧欠』這兩個字。」語聲愈到後面愈低沉有力,愈固執專橫。
他沒忘記稍早之前讓他們差點吵起來的導火線,沒想到現在她竟連「虧欠」兩字都說出口了。
洪夏衫被他的反應弄傻了眼。
她的丈夫還真是敏感啊。
「……你抓痛我了。」面對他幾乎可以把尋常人嚇到跪地求饒的凌盛火氣,她倒是鎮定冷靜得很。
表情倏地掠過懊惱,路雲深喃咒一聲,立刻鬆開抓住她的力道。當他低眸瞧清自己的力道在她柔嫩的細腕上造成一道紅痕時,挫敗地飆出一句「天殺的」咆哮,一雙大掌捧著她紅印未褪的纖手,顯得有些慌的臉龐,更多的是心疼。
「夏衫,我……對不起。你你……還痛嗎?對了,敷藥!車廂裡應該有藥……」懺悔到一半的男人忽然靈光乍現,馬上回頭找藥廂。
一隻柔軟溫暖的手卻在這時貼上他的頰,將他的臉扳了回來──洪夏衫的嬌顏染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的手沒斷掉、沒流血,你不要緊張好嗎?來。」拿起他的手放在她腕上,教他:「替我揉一揉就好了。」
路雲深頓地一醒,胸口一陣動盪,深深凝看了輕淡淺笑的她一眼,雙手已經開始動了起來。
像怕多出一點力便會將她捏碎,他以小心翼翼的方式和力道呵揉著這雙被他抓出紅印的細嫩白腕。「還痛嗎?」不捨地邊揉邊問。
其實早就不痛了。看著他皺眉認真地揉撫著她的手,一種深切的情思在她心底迴盪。
她知道,他真的把她捧在手心呵護。事實上,能夠嫁給他,還備受他寵愛,這是世上多少女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所以她應該是這世間最幸運幸福的女人了,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對他的感情還不能到「沒有他不能獨生」的地步?為什麼她不能給他他想要的愛?
也許就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對他到底有多少感情,又或者是何種感情。不過,她倒是非常明白,這輩子除了他,她已經不可能再容納其他男人進她心裡。
「小深……」反握住他厚實的大手掌,她回視他的凝望。「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對你再說虧欠這話;可我也要你答應我,不准再想你對我來說是多餘這種事。」非跟他澄清不可。「你現在是我的夫君,我們是夫妻,你以為我還會放開你、自己跑掉嗎?」
「……你真的不會?」沉默了會,他終於低沉而緊繃地開口。
深吸一口氣,她對他的不安還真是無奈又無力啊。
「小深……你要我對你怎麼辦?」她都是他的妻了,而且已說出這樣的承諾,若還不能夠安他的心,她可真沒轍了。
明明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明明是叱吒京城的猛虎,偏偏他在外面、在商場的自信大膽理智,對她就失去作用。
路雲深毫不遲疑地張臂,把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下顎抵著她的額,慢慢吐出氣息,也試著平緩下自己對她彷彿永無止境渴求貪戀的心。「夏衫,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你知道吧?」沙嗄喃語。「我……想求你也愛我,不是因為我是你的丈夫,而是因為我……」
他幾近掏心掏肺的傾愛之語,竟讓她的胸口頓時漲滿罪惡感──在他幾乎要將她揉碎的繃緊懷臂裡安靜了一下,她這才緩緩伸出雙手回抱住他,仰起下巴,主動尋著他抿緊的唇,印上輕吻。
「這輩子,我是你一個人的,這樣還不夠嗎?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做出和他同等的誓言。
下一瞬,不滿意她蜻蜓點水式輕啄的路雲深以濃烈貪婪的激情攫住她的櫻唇,幾乎奪走她體內的所有空氣。
許久後,當行進中的馬車在路府大門前停下,馬車廂內隱約傳出的細微壓抑嬌喘聲也戛然而止。
「爺,到家了!」對於發生在車廂內春意無限的情事毫無所覺的車伕,在回到路府後,便俐落地跳下馬車,揚聲報告。
門口的守門人見到主子爺的馬車回府,立即跑過來站在車廂外恭迎。不過,在幾個人等了一會兒仍不見主子爺和夫人下車,車伕劉義以為他們沒聽見,才要再喊一聲時,簾子忽地被一隻手掌從裡面掀了開,接著只見主子爺護著夫人下了馬車。
微低下頭的幾個人,沒人注意到走進屋去的主子爺滿臉春風得意,而被他摟在身側的夫人則是髮絲微亂、嬌顏泛著酡紅,並且含羞帶惱地頻欲掙出他的懷臂。
她當然沒有成功。
回到拾樓後,他更是將所有僕役遣退,不再顧忌地拉著她繼續剛才中斷的巫山雲雨。
第二日,天濛濛亮。在經過一夜的恣意歡愛後,好不容易才被放過、立刻倦極沉進睡夢裡的洪夏衫,感到自己似乎才合上眼睛,卻被一陣叫喚聲不斷在耳邊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