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千尋
對於她自行出院,蔣昊不發表評論,他父母催促他去把人接回來,他亦不置可否。
隔天,她銷假回公司,一路上被人指指點點,情況比她想得嚴重,可是……無所謂的,她從不在乎別人的觀感和評語,她習慣當自己。
坐在電腦前,她才發現自己不在,並沒有堆積任何工作,換句話說,這個位置上,有沒有人坐都沒差。
真是的,她還以為自己很重要。
十點七分,她把能整理的檔案再整理一遍,將抽屜打開,把小東西再分類,用濕紙巾把桌上的名牌擦拭乾淨……蔣譽不在,她清閒得很不習慣。
電話響起,她想也不想的接起來。「您好,這裡是蔣譽總經理辦公室,請問找哪位?」
「我找你。」簡短三個字,她聽出來了,是她的「丈夫」。
「請問有事嗎?」
「馬上到我的辦公室來。」他下達指令。
「是。」
掛掉電話,杜絹立刻起身,但想了五秒,又坐下,從電腦裡面叫出檔案,列印,放進檔案夾裡,帶著公事公辦的態度走進蔣昊的辦公室。
當兩人面對面時,她看見他雜亂的桌子,有一點同情。
他的秘書不稱職,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有人說他太能幹,習慣自己動手,秘書做什麼他都不滿意,不做不錯、一做便錯,長期下來,他的秘書除了過濾電話,沒有其他作用。
她挺直腰、站在他桌前,等他講完電話。
蔣昊掛上電話,抬眼,盯住她。
「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的病才好,應該在家裡休息,她自己辦出院,他沒意見,但不代表她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好歹她還是他的掛名妻子。
「是你叫我來的。」
「我不是說這個。」
不是說這個……那麼是指,她不該來上班?
杜絹把文件夾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和蔣譽簽定的結婚契約,上面保障了我的工作權。」
蔣昊瞄她一眼,打開文件夾,細細讀過。
第一,結婚前三年不生小孩,以防婚姻不適合,還要為監護問題鬧上法院。
第二,男方負責避孕問題,女方負責解決避孕失敗問題。
第三,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與隱私,在得到對方同意之前,不得越界。
第四,采財產分開制,但男方經濟較好,所以每月提撥二十萬元到女方的戶頭,讓女方做為家庭用度支出……
所以他們是真心要結婚,以合作經營一個家庭為前提,不涉及感情?
蔣昊抬起雙眼,「我沒有說不讓你工作。」
「謝謝。」她要拿回文件夾,他卻按住她的手。
「我只是不認為你今天應該工作。」
「為什麼?」他眼底有著她不理解的東西,那是什麼?關心疼惜還是不耐煩?她弄不通,一個人的眼睛怎麼可以傳達那麼多複雜的情緒。
「你昨天才出院。」他淡淡說。
恍然大悟,他是關心?
抿唇,杜絹要求自己別自作多情,他對她向來不客氣,別指望一個肺炎,會讓他良心發現。
「我的身體很好,而且我必須工作。」她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
「為什麼?」
「工作、賺錢、繳房貸、保險……很難理解嗎?所有人都這樣做。」她直視他,眼光坦誠。
她是白雪公主,土地比全村的人加起來還多,何況,誰聽過哪個白雪公主需要上班?
「你很窮?」
「我要養活自己,對於我們這種小人物而言,台北居、大不易。」
「你嫁給我,我自然會負責你的生活。」
話在她喉嚨裡卡了一下。「我想,你還沒有弄懂,我們並沒有結婚,我們只是合演一場戲,恰好我是女主角、你是男主角而已。」
她對他沒有期待,雖然面對他,時不時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湧上,背對他,說不出口的情緒堵在胸腹間,可……這並不代表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婚禮不算數?」他濃濃的眉頭顰起,不以為然。
「你覺得應該算數嗎?」她不答反問。
「它在法律上是具備效力的。」公開儀式、證人,到目前,恐怕連登記都讓律師辦好了。
「所以,離婚手續還是要去辦。」她點頭沉吟。
「就那麼不想嫁給我?」蔣昊揚起頭,雙手橫胸,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讓他難受。
怪,這是他希望的啊,希望她無功而返,希望她的報仇落空,他要過去的那段徹底清空,兩人之間再沒有後續問題,可她真順著他的意思去做了,他的心卻堵上。
「你不在我的選擇範圍內。」退開兩步,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她倍感威脅。
「為什麼阿譽在你的選擇範圍內?」
「我們合作愉快,我們對婚姻都沒有太大期待,我們……」
他截下她的話,大步離開辦公椅,筆直走到她面前。「你怎知道我對婚姻有期待?你又知道我不會和你合作愉快?」
天,他在說哪國鬼話?他根本不想與她合作,插一腳是因為時勢所趨,並且帶著一點處罰意味,怎會越接近她,卻越想和她牽扯?
「我們不會合作愉快的。」杜絹尷尬笑笑,躲開他的勢力圈。
「為什麼不?」他壓住她雙肩,不准她躲。
「我不認識你,而且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她喉嚨發乾。
「覺得如何?」他逼著她把話說完。
「覺得你是會傷害女人的男人。」她揮開他的手,一陣心悸。
又來了,就是這種感覺。
她有些怕他,卻又不自主地想靠近他,她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卻清楚理解,趨吉避凶才是正確的選擇。
她說她不認識他,她覺得他是會傷害女人的男人?
哼,她想表達什麼?何不開誠佈公把他對不起她的過去大方說出口,不必迂迴曲折,大費周章。
「杜絹……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要玩什麼把戲?」他雙手將她釘在門上,她心虛閃爍的眼光讓他心情大好。
怕他嗎?很好,他就是要她害怕,就是要她明白,再多的心計,也不會對他產生影響。
「我不玩把戲,你大可放心。」她別開臉。
「要我放心?」他邪邪笑著,好啊,要打迂迴戰,他奉陪到底。「可以,搬到我那裡住。」
杜絹頓時瞠大眼,弄不懂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不是討厭她嗎?他不是希望和她離得越遠越好?!怎會……「你在說什麼?」
「我可不希望被媒體發現我們沒住在一起,又炒出大新聞。你很清楚,公司推出的希臘專案迫在眉睫,那是一筆大投資,不能血本無歸。」
「我不認為媒體會對我感興趣。」
「只要你是蔣昊的妻子,狗仔隊就會蜂擁而至。」
「可是……」
「沒有可是,阿譽短時間內不會回到公司,你來當我的秘書,我會送你上下班,今天下午你先放假,回去收拾行李,我讓司機送你到我住的地方。」不是討論,純粹是下命令。
杜絹猶豫著。這樣好嗎?理智勸她該多方考慮。
「演戲,是你說的。既然要演,當然要演出一場好戲,總不能千瘡百孔,處處漏洞。」
蔣昊不給她拒絕機會,杜絹搬進他家,成了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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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過去,他們的確「合作愉快」。
蔣昊終於知道弟弟為什麼離不開杜絹,她的確是個一百分秘書。
有她在,他的行程規劃、檔案整理、會議報告……都完美到一個無法想像的境界。
她永遠能在他出口前,做出最完美的紀錄與安排,根本不需要他費心交代。首度,他知道秘書是用來做什麼的,那絕不是個尸位素餐的花瓶角色。
不管她樂不樂意,他還是照阿譽和她訂下的結婚契約,每個月把生活費匯進她的戶頭裡面,而她竟也像個正牌妻子,每天為他料理三餐。
厲害了吧,他們一起上班下班,他甚至不知道她利用什麼時間去買菜。
如果他不去想過去、不去揣測她肚子裡玩什麼把戲,如果他刻意忘記她的報復和怨懟,那麼大部分時間裡,他和她是相處愉快的。
她是個好女人,無庸置疑。
沒有人可以否定她的好,她體貼溫柔,聰明善解,有她在身邊,他連呼吸空氣都比其他時間順。
他喜歡在家時,她為他點上紆解壓力的薰衣草精油;他喜歡她把棉被曬得香香的,帶有太陽的味道;他喜歡她做的菜,簡單、口味淡,也喜歡她在用餐時放的古典音樂。
他最喜歡的是她的歌喉,喜歡她在做菜時,一面洗菜一面唱歌,她的歌聲很不錯,柔柔的、輕輕的,不了亮,但引人入勝。
就算她稱不上正牌的蔣夫人,但身為媳婦該做的事,她半件都沒脫漏。
上個月母親過生日,是她提醒他帶蛋糕和禮物回去幫母親慶祝;前天,父親身體微恙,她熬了藥膳補湯親自送去,照料了老人家一整晚,第二天還掛著熊貓眼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