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寄秋
「那她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嗎?」愚蠢的小丫頭。
「我媽才不會這麼做,她很愛我,比愛我父親還要愛。」母愛是沒有極限的,無遠弗屆。
辛仲文的男女之情很淡,對子女的愛遠勝過丈夫,但是不表示她不愛與她執手一生的男人,只是有太多事令她分心,無法愛得專心。
輪椅上的男子露出一抹冷笑。「你有一個相當糟糕的父親。」
不值得誇耀。
聞言,她有些不高興。「你在胡說什麼,我爸媽感情很好,雖然有不少女人愛慕我父親,不過我爸全不為所動,只愛我媽一人。」
愛有深淺,一樣是情。
「哼!愚昧。」他冷嗤一聲。
「什麼愚昧,你這人講話的態度真讓人生氣,傲慢又無禮!」活像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沒人請你來,門就在你身後,還不走?」他沒怪她不請自來,她居然敢指責他的不是?!
「走就走嘛!我才不希罕待在這個臭房間……」鮮少有脾氣的辛愛波嘟起嘴,一副想發火又隱忍的模樣。
「臭房間──」
她做出揮手逐臭的動作。「等你跟我道歉後,你求我留下來我也不留。兩次。」
「誰要你留下,未免太自以為是……」他頓了一下,眸心微縮。「什麼兩次?」
「一次是你砸傷我,一次是你對我父母不敬,我要求你對自個的不當言行認錯。」她指著額頭的傷,要他好好反省。
但是──
「嗯哼。」
「嗯哼?」她怎麼有種受到污辱的感覺?
兩人的對談有點幼稚,甚至是可笑,可是看在貝莉和老約翰夫婦眼中,兩人卻十分意外房內竟沒什麼火藥味,發怒中的二少爺居然能捺下性子,和個初見面的小女孩「聊」得起勁。
他們互視一眼,不急著收拾一室凌亂,一個守著門口以防萬一,一個急忙回到廚房,重新做一份午晚膳,希望主子能進食。
「天真。」在人吃人的世界,她的存活率等於負數。
辛愛波小拳一握,跳過地上砸碎的花瓶。「你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你的嘲笑,我爸說以暴制暴不是正途,可是必要時,可以一拳打斷語言暴力者的鼻樑。」
她很不想承認體內一半的巫師血統,可再怎麼「肉腳」的女巫,還是有她極力隱藏卻隱藏不了的邪惡。
「你想攻擊我?」他忽覺好笑,認真的一睨飆到眼前的人兒。
她不是很美,至少和他有過的女人一比,簡直清淡得讓人食不知味。
但是她有一雙乾淨到令人自慚形穢的瞳眸,澄澈得彷彿深山中純淨的泉水,全然無雜質地映出人性污穢。
莫名地,亞烈斯?藍迪不甘的怒氣消了一半。一隻有著小鹿眼神的小動物來到面前,讓他另一半的怒氣全轉為想欺負她的念頭。
「我……我才沒有……」一發覺自己已有傷害人的意圖,辛愛波驚愕地鬆開拳頭。
甜美,好奇的辛愛波自詡是和平主義者,她愛護小花、小草,喜歡翻泥土、栽種子,如果能和花草樹木待在一起一整天,她就覺得很快樂了。
她不想像大姊一樣好鬥,凡事求勝,或是和其他女巫一樣,只想著害人整人,她最崇拜的人是她的母親,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她那樣淡情又淡泊名利的女人。
可惜她忽略了一點,環境影響一個人甚劇,除了母親和來買花的客人外,她接觸最多的還是心術不正的魔法師、巫師,長期的渲染之下,白絹也會染上花樣。
「一隻畏畏縮縮的小老鼠能有多大的氣力,有膽就過來替我搔搔癢。」怕了嗎?小沙粒。銀灰色眸中透露出嘲意。
「我是人,不是老鼠。」太沒禮貌了,她哪裡像老鼠,雖然不美也清麗可人呀!
辛愛波美在清雅靈秀,有著令人感到舒服的氣息,雖然她認為自己並不美麗,有著艷麗無雙、身材曼妙的大姊,雛菊般的嬌嫩便不足為道。
可其實太艷的花朵反而容易教人卻步,怕有刺,花色太鮮艷,反倒是清清淡淡的小白花更引人入勝,讓人忍不住駐足,想輕嗅那甜而不膩的花香味。
她的追求者不少於辛愛妮,而且更正派,更有惜花憐花的心,他們因喜愛才興起廝守一生的念頭,並無半絲狎玩之意。
簡單來說,她就是那種男人想娶回家好好疼愛的小女人,宜室宜家,沒有人捨得讓她吃一點苦,而她「狐狸精」長相的大姊就給人輕佻的感覺,很少有女人願意和她打交道,就是擔心自個老公或男友被勾走了魂。
「我說你是你就是,怎樣,連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也怕?」他故意用話激她。
「誰說我怕了,我是……」她驀地一怔,盯著鐵製輪椅,瞬間醒悟。「啊!你……你就是受傷的二少爺?!」
不會吧!這麼大的人還需要照顧?
辛愛波注意的不是他比女人還美的五官,而是他放在腳踏板上,用毛毯覆蓋的雙腿。
一聽到「受傷」兩字,亞烈斯就像一頭暴躁的獅子,冷不防地攫住她的細腕,拉近。「誰准你窺伺我?」
一陣淡然的清香飄進鼻內,他下意識地重嗅了幾口,她胸口微露的淺淺溝痕奇異地勾起他許久不曾擁抱女體的慾望。
「我哪有窺伺你,我今天才剛到……」咕嚕咕嚕的腹鳴聲忽地揚起,辛愛波面色一潮,感到窘困。
「你餓了?」
是的,她餓了。
一大早從桃園機場趕飛機,她錯過早餐,本想在飛機上再吃,沒想到居然會暈機,昏昏沉沉的什麼也吃不了,半睡半清醒的捱到下飛機。
而後搭船,再步行十幾公里,她怎麼可能不餓?早就餓翻了。
第2章()
「用餐了。」老約翰倏地出現在房門外。
「用餐?」
看著冒著熱氣的紅酒燉香嫩牛肩,唾沫氾濫的辛愛波吞了吞口水,鼻子翕動地猛吸四溢的香氣,飢腸轆轆地想大快朵頤。
但是托盤上的佳餚卻不是給她享用的,她揚高的手只能困窘地舉在半空中,眼睜睜瞧著五盎司的牛排打眼前滑過,只留下濃稠的香味。
光聞到濃濃的奶油蘑菇醬香氣,她餓扁的肚子就更餓了,兩隻腳像受到吹笛手的引誘,情不自禁地跟著移動,手指頭蠢動地想偷捏一顆蘑菇往嘴裡放,感受它的美味。
好好吃,好好吃的樣子,不知道廚師有沒有替她準備一份?要是天天都有這樣的美食,留一整年也無所謂。
飢餓會使人做出無理智的行為,餓過頭的辛愛波虎視眈眈地垂涎別人的晚餐,發亮的小臉像撿到復活蛋的小女孩。
「拿開,不要讓我看見它!」他竟敢一次又一次的藐視他的命令!
「二少爺,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會支撐不住的。」這是在懲罰誰?還不是自己吃苦。
「我說過不想吃你聽不懂嗎?非要惹我發火才順心是吧!」他這輩子是廢了,不會再有希望了,還不如放任他等死。
「不吃不行啦!我們都很擔心……」人活著最重要,其他事慢慢再談。
為了不能走路而失志太划不來了,二少爺的才華有目共睹,沒了那雙腿依然能創造出一番成就,實在不該老往壞處想,放棄自己。
老約翰的眼眶濕潤,一心放在小主人身上,沒發覺有雙亮如寶石的綠眸死盯著他盤中的食物不放。
「擔心我死了,這座小島會被我貪心的族人賣給財團牟利是不是?」他們心裡想什麼,他一清二楚。
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亞烈斯在受創後,他的尊嚴也一併受傷了,他覺得自己不再完整而憤世嫉俗。
他有個相當傑出的大哥,也深受父親的器重,將家族企業交由他管理,儼然是下一代接班人、眾所寄望的企業新星。
在這樣的壓力下,他更想突破現狀,即使不能取而代之,至少也要做到並駕齊驅,絕不容人小覷。
所以他成了業餘賽車手,藉由飆速的刺激達到發洩的快感,而他的實力不下於專業選手。
但是他太自負了,以為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在一次競速比賽中不管隊友的阻止,硬是在輪胎未換的情況下猛踩油門,在最後三圈追上敢超他車的傢伙。
最後,他是得了冠軍,可是滑過終點的那一刻,右前輪鬆動而剝離,整個車身因他一時放鬆而偏向右側,朝一旁的圍牆撞上。
因為衝撞力太過強大,車子前端完全凹陷,起火燃燒,而他在大夥兒冒險搶救下才勉強撿回一命。
可是他的腳卻救不回來,膝蓋粉碎性骨折,現在醫術無法修復。
「二少爺,你怎麼說得出這麼沒良心的話,我老約翰是這樣的人嗎?」老約翰憤慨的為自己辯白。
「不是就給我滾遠點,少來煩我,我還沒死,不需要你多此一舉的關心。」看到他走得平穩的雙腳,他就忍不住要恨。
「二少爺,你別詛咒自己,我不煩你……」話落,圓圓的圓臉中,綠豆大的眼珠子驀然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