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綠痕
「能否請你帶個路?」趕著去天字五號房串通其它兩人的盛守業,在東翁一個勁地杵眉沉思時,朝一旁的韃靼揚了揚手。
「慢著。」
「還有事?」盛守業回過身子,低首看向出聲留人的東翁。
「這位客倌,我不想問你究竟是什麼來歷,也不想管你的目標到底為何。」東翁交握著十指,誠惶誠恐地看向這一號新寄宿者,「我只想問,你不會跟我家房客一樣,在日後找我的碴吧?」拜託拜託,可別再來尊燒銀票的了。
盛守業頓了頓,半晌,在東翁期待的目光下,他微微瞇起細長的雙眼,再朝東翁邪惡地一笑。
「我很難保證。」
靜夜裡降下的雪花,將大地妝綴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裳,隨著攀向天頂的朝陽逐漸散放出熱意,緩慢驅走凍人的寒意,殘留在露台與房頂上的一層積雪,亦不得不聽從上天之命,脫離雪花之姿搖身變成人間的殘淚。
長年來因主人總是出門遠行,多半只有鳥鳴與蟲聲的地字七號房,在這日接近正午的時分,自主樓的寢房裡,傳出了一陣又一陣的陌生申吟聲。
「嗚唔……」
幾乎可說是痛醒的軒轅如相,緊閉著兩眼,動彈不得地躲在暖烘烘的被窩裡,將自個兒的身子給蜷縮成一團,努力抵抗著在睡夢中無端襲來的劇痛。
痛痛痛……
痛死人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活像是有人拿了千根針使勁在扎,而他全身的筋骨,則像是有人趁夜將它全都打散再重新組合過般……
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痛的軒轅如相,在劇烈的疼痛感總算是漸漸退去時,掙扎著想起身,好出門去給鄰居瞧一瞧這是怎麼回事,可當他兩手抵按在床面上欲起時,掌心卻傳來某種滑溜的觸感,他睜眼一看,這才發現在他的床上,竟佈滿了色澤烏黑的長髮。
「咦?」哪來這麼長的頭髮?這床上除了他外,是多睡了個姑娘不成?他記得他昨晚回家時,並沒額外多帶了什麼妖魔鬼怪回來當土產才是啊。大驚之下翻身跳起坐在床上尋人的他,在探首張望四下一會兒,卻始終沒見著第二個同寢一床之人後,有些摸不著頭緒地搔著發,不料此時一陣細微的疼痛自他的頭皮處傳來,令他不解地拿開手。
自窗欞篩落下的瑩瑩日光,將好似修剪得圓潤微尖的指尖映照出些許的微光,他好奇地反過手掌,而後詫異地睜大眼,再急急抬起另一隻手作為比較。
日光下,他原本因施法和握符而長滿厚繭的十指,也不知上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不但纖細修長,像是從沒做過任何粗活的粉嫩柔萸。
他不悅地皺著眉,「搞哈?」
下意識對這雙美手感到有些嫌惡的他,連忙揉了揉眼,想確定他是否睡糊塗了,但就在他高舉起一手時,一截有著令男人眩目、令女人羨慕的藕臂,又再次入侵至他的眼底。
「見鬼了……」他一把拉開兩邊的衣袖,更是令他覺得觸目驚心的雪白膚色,立即有若噩夢般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細緻到可達晶瑩剔透境界的雪膚,在窗外愈升愈高的日光襯托下,差點閃瞎他的一雙眼。他怔了怔,兩手忙摸上自己的臉,在摸到與臂上相似的膚觸時,他趕緊跳下床取來擺在小桌上,總是被他刻意以布巾蓋著擱置不用的銅鏡。閃爍著瀲艷銅澤的鏡面,冷不防地映照出一張已是許久刻意不見,因此他也早就遺忘了許久的臉龐,當下又令沒有心理準備的他嚇了一大跳。
「唔哇——」是誰躲在鏡子裡嚇人?正想送午膳進房的丹心,與陪同她一塊兒過來想偷懶不去客棧外頭拉生意的韃靼,在聽到寢房裡的叫聲後,好奇地將午膳擱在廳裡後,兩人一左一右地打開寢門往裡頭探去。
「軒轅大師,您怎——」好心的探問聲,在他們的目光一抵房間主人身上的剎那,接下來的下文全都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把扔開銅鏡坐在床邊的軒轅如相,習以為常地朝他們擺擺手。
「沒事,我不過是睡昏頭,又一時被鏡子嚇到而已。」真是,自小到大他不知在沒睡飽的狀況下,被自個兒在鏡裡看來頗像女人的長相給嚇過幾回了,都一把年紀了,他怎還是會被這種錯覺給嚇著?
然而,被嚇得有如剛剛逛遍碧落與黃泉兩處,身體硬直、整個人僵站在原地的丹心與韃靼,可一點也不覺得他的回答有安慰到他們什麼。
大大打了個呵欠,也伸完了懶腰後,軒轅如相不解地瞧著傻傻站在原地不動的他們。
「你倆是怎了?」怎一個臉色白得像來自地獄第九層的厲鬼,而另一個則青得像是隔壁第十層的?他們是早膳吃壞肚子了嗎?愈聽他的聲音,身子就顫抖得愈厲害的某兩人,不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後,即逃難似地掉頭往客棧的方向火速衝去。身處在客棧另一頭,因大批欲用午膳的客人湧入棧內,而忙得不可開交的東翁,在兩手都已忙不過來的這當頭,才想差個人進本館裡去把他家的兩個萬能幫手二人組給拉出來幫幫忙時,那兩人已像兩陣狂風般地自本館內一路刮進他所站的櫃檯裡面。
「你倆來得正好,快些去招呼客人。」東翁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兩手沒空的他,催促地抬起腳想將他們踹出去幫忙。
「東東東……東翁……」六神無主的韃靼,兩手緊緊拉住他的衣袖,自口中吐出的字句,說得是結結又巴巴。
「你是撞邪了不成?」東翁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要他鎮定些,豈料這時他另一邊衣袖又遭另一人給急急拉了過去。
「七七七……」就連向來處事冷靜的丹心,也對他擺出一臉惶然害怕的模樣。
東翁滿心納悶地問:「……七號房?」他家那個算命的不是昨兒個向晚就回棧了嗎?
驚嚇過度的兩人,不住地朝他點頭又點頭。東翁懷疑地拖長了音調,「七號房裡……發生了何事?」不會吧?花楚的詛咒真有這麼神?還真的只隔了一日就立即應驗?
「七號房裡有、有……」韃靼一手按著仍在狂跳的胸口,萬分不想回憶起方纔他究竟在地字七號房裡瞧見了什麼光景。
「有什麼?」
「妖怪。」總算是順過氣的丹心,給了他一個再沉重不過的答案。
東翁不解地搔著發,「啊?」不是應該有個女人嗎?花楚該不會不小心弄錯咒語,所以給咒錯了?
「總之,你跟我們來就是了!」反正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奉行眼見為憑的某兩人,索性在這客棧最是忙碌的時分直接架走東翁,快步朝本館內移動。
此時此刻,就在同一片屋簷下,尚未全盤知曉事情嚴重性的軒轅如相,在嚇跑了丹心與韃靼不久,先是起床穿好衣裳,稍事盥洗後便坐在廳裡邊喝著提神的茶水,邊看著手中宛如女人的長髮,邊回頭細想,為何他一醒來就變成了這副令他渾身發毛的怪模怪樣。
是他昨兒個在路上吃了什麼不潔的東西嗎?
不對,昨日為了趕回客棧,一路上他並有沒吃些什麼,且回來後也只是關起房門倒頭猛睡而已,從頭到尾,所有舉止皆與日常所行並無二樣。那這令人渾身發毛的雪膚與長到快曳地的秀髮是怎麼回事?難道都是一夜之間長出來不成?還有這一身甩都甩不掉的隱隱疼痛感,又是因他的身子發生了何事才造成的?怪事,怎麼想也想不通。
正當滿腦子霧水的軒轅如相,揚起五指打算掐指好好算算時,寢房的房門突地遭人用力開敵,自外頭灑落的燦目日光,令坐在屋裡的軒轅如相忍不住微瞇著眼。
遭人強拖來此的東翁,站在門口看清了裡頭究竟坐了個什麼模樣的房客後,震驚不已的他大大地深吸口氣,然後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這、這是?」那個小花究竟是怎麼詛咒的呀,怎會變成這副德行?
「這就是我們找你來的原因。」不知該說這種心情是驚艷還是驚嚇的某兩人,通力合作地一把將他給推進屋裡。
兩眼被刺激得暫時罷工的東翁,呆呆杵站在軒轅如相的面前,萬沒想到,那位盛家公子拿著大把銀兩砸在花楚的身上,所得到的竟是這等成果。
他家這號姓軒轅的房客,的確是在咒術之下變成女人了,只是近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生得實在是……
好美……好嬌艷……而且還……好高好巨大啊!定眼看去,以往的軒轅如相,仍舊是軒轅如相沒錯,原本就偏陰柔的臉龐,此刻看上去並沒什麼改變,依然是六分像女人四分像男人的天然怪長相。只不過,在襯上了女人般的長髮與變得細白的肌膚,以及身上其它女人該有的基本配備後,眼前看起來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軒轅如相,隨即搖身一變成了個一眼看上去嚇死人不償命,可仔細一看,又美到想把她娶回家的嬌滴滴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