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淺草茉莉
房內持續傳來傢俱被破壞的聲音,德興心驚膽跳著,此刻的主子一定暴怒不已,房裡的一切也鐵定面目全非……
良久後,永璘走出了房門,神情就跟往常一樣。「一個時辰內收拾好,別驚動太多人。」他聲音溫溫的,不帶任何肝火,但德興就是可以感覺到情況不妙。
落下這句話後,永璘就消失在房門口,往池苑涼亭走去。德興暗忖著主子這句「別驚動太多人」,指的應當就是恭卉小總管吧。
貝勒爺房內的東西件件是精品,全是他愛極的玩意,每回府裡人進房收拾時,可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就怕磨損了主子的寶貝們一丁點,若是真不小心出事,小總管得知後,那人必遭嚴厲的懲處。
而這回雖是貝勒爺自個搞的破壞,她定也會追問,若問起,這……主子是怕解釋還是怕尷尬啊……
永璘站在水榭池邊,秋日裡吹過一陣陣冷風,將四周植物樹木刮得沙沙作響,抖落滿地黃葉。
他淡覷一記天空,有些陰。
他性情偏冷,這天候向來最合他胃口,可今兒個吹著秋風,心情卻始終沒有變好。
那女人說要離去,說要離去呢!哼!
從來都是他要女人滾,何來女人迫不及待要離開他的?!
這五年來,他以整她為樂,而且是想盡辦法的不讓她好過,他做到了,也感到暢快,可這女人卻打著不讓他繼續暢快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
枉費他花了心思,在暗處為她做許多事,就怕真相讓她悲切,怕眼淚染上她的眼,怕一切莫名其妙的事!
可他為什麼要幫她?他並不是好心腸的人,卻一再做出反常的事來,這不大對勁,也不符合他當初弄她進府玩弄的目的,他在轉變,變得優柔寡斷,變得莫名其妙!
素來自信傲人的臉龐突然沉下,黝黑深邃的眼眸跟著低垂,他深思著自個的轉變,想著該要怎樣才能斬斷這「不正常」的心思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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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葛爾沁再次來到貝勒府,可這次不只他,除了常客欲親王之子多澤、景王府的豪其以及普郡王家的普賢,就連瑞親王也上門了。
這幾個人都是永璘特別邀請的對象,貴客臨門,府中當然忙碌。
一早得到消息後,身為總管的恭卉便絞盡腦汁想著要廚房出什麼樣的菜,還有窗台得再要人清洗一次,花廳的彩繪擺飾也要重新擦拭,還是要人換過新的擺飾算了?
她全心想著怎樣才能不丟王子的面子,還能教客人滿意,最後大眼一瞇。
「你,去將去年收進倉庫的梓木精雕椅洗淨後搬出來,將廳上的梨木椅搬走;還有,小慶子,去廚房將前幾日萬歲爺賞的東洋南棗端出來;翠香,花瓶裡的花卉都凋了,換新;那個誰,待會要廚房的管事來見我,我要與他討論菜單。」只要那刁鑽的男人滿意,其他的人比他好取悅上一百倍,所以她真正要搞定的只有一個人,一個舉世無雙的麻煩精、挑剔鬼!
吩咐好所有的事,她低首瞧瞧自個工作時穿的素衣綠袍。抽個空也得換套衣服了,那傢伙若看見她身上沾了灰塵,今兒個晚肯定有她好受的,少不了一頓「皮肉痛」。
「呃……小總管。」有名小太監走到她身邊,朝她低聲喚。
「什麼事?」她頭也沒抬,想著待會該穿哪套衣裳好。這回那男人還費事的要人專程回來通報,表示這是個挺重要的宴會,不能出錯……
「這個……貝勒爺另外又有交代下來。」
「交代什麼?」就穿那件藏青色、繡有團花的那件好了,那件的袖口特別做小,方便她做事。
「貝勒爺交代說您身體未癒,今兒個晚上不用你伺候了,要您別出席。」小太監硬著頭皮說。
他瞧著她忙著打理一切,大概也沒想到貝勒爺竟不讓她出面,還找理由說她病未癒,可她都下床七天了,除了面色差些,風寒早痊癒了,貝勒爺這是……
這狀況很少有,貝勒爺信任她,舉凡府裡的大小事、大小宴都定要她親手張羅不可,從沒要她撒手別管,這會不會是……失寵的前兆啊?!
四周忙碌的人聲突然寂靜下來,這份不尋常的安靜除了當事人的愕然外,還透著眾人幸災樂禍的竊喜。
「你說貝勒爺交代我不用出席?」恭卉一愕後,輕聲的問清楚。
「是的,貝勒爺是這麼交代的,他還要您讓後院的女人盛裝打扮,全數列席,一個也不許少。」他繼續說。那些女人在府裡沒名沒份沒地位,所以就連下人也瞧不起她們,只稱後院的女人。
她睜大眼。「全部?」
「全部。」
「一個不許少,只除了我以外?」
「嗯……」小太監受她的威嚴驚嚇已久,答得有些抖音,可旁人不像他首當其衝,得面對她可能的遷怒,莫不全瞪著眼看好戲。
威受到大夥期待她出醜的目光,恭卉心情一陣沉浮,稍稍吸氣後,她擠出笑臉,沒表現出失望或生氣的模樣。
「不讓我出席我就別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況且這是貝勒爺體貼我大病初癒,不讓我操勞,我怎能個感激主子的體恤?你,你你你,你們全杵著做什麼?我不出席不表示你們不必盡心伺候,我剛交代的工作還是得做足功夫,不可以馬虎,還不快去!」她轉身盯著大家,眾人教她的利眼嚇得不敢再懈怠,馬上回到工作崗位去。
待所有人全消失在她眼前,恭卉努力挺起的胸膛才慢慢垮下。
那男人只要後院那些女人,不要她……
自從七天前他變臉的由她屋子走出,至今沒再進過她的房間,也沒喚她至他的寢房,他們不再有肌膚之親,甚至這七天,他早出晚歸,她根本沒見他幾次,就算見著,也是沒說上幾句話他就擺臉色給她看,他……還在生氣嗎?氣她說要走,才吩咐不讓她負責晚宴的嗎?
落寞的低下首,她很不習慣他這般跟她賭氣,往常就算她惹怒他,他頂多找事捉弄她,讓她氣得跳腳當作報復,可沒像這回冷淡的排開她,似乎……不想見到她。
她幽歎一聲。他要冷落她,她無話可說,只是這明擺著什麼心思?是願意讓她走了嗎?
以疏離的方式告訴她,要走可以了,是這樣嗎?
愁容悄悄覆上臉,白皙面孔顯得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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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擺滿十二道精緻美食,坐在主位的永璘身旁依序坐的是瑞親王、多澤、普賢以及豪其,對面則是葛爾沁。
照理說,今兒個只是永璘與幾個好兄弟一起閒聊的聚會,可若加上了瑞親王以及葛爾沁,這場宴會登時就顯得嚴謹了點。
其實其他貴客都是永璘邀請之賓,惟有葛爾沁是瑞親王自個極力邀約來湊熱鬧的。
永璘自從上回與他話不投機後,兩人便沒再有交集,見了面也有些敵對味道,但瑞親王似乎與葛爾沁挺契合的,他待在京城的這段期間,都是瑞親王親自接待,看似已成忘年之交。
「郡王預計什麼時候回蒙古?」豪其飲著香醇白酒閒問。他早看出好友與這人不太對盤,態度便也不那麼熱絡。
「萬歲爺要我多留上一陣子,在京城好好玩樂一番再回去,我預計下個月初就走。」葛爾沁坐得也不甚痛快,可若這麼走人,對邀請他的瑞親王也說不過去,便忍坐著。
「郡王在京城待那麼久,蒙古草原上的牛羊怕是要餓肚子了。」永璘像是話中有話的冒出這句。
像被針扎到,葛爾沁臉色立時一變。「這話是什麼意思?!」
「永璘哪有什麼意思,他、他是說笑的,你別多想!」瑞親王見兩人一見面氣氛就僵,馬上跳出來打圓場。
「哼!」
「我確實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擔心你這麼久沒回蒙古,你養在蒙古的牛啊羊啊若無定時餵食,不知是否會跑得一隻都不剩,待你回去時可要無牛肉可吃、羊奶可喝了。」永璘懶洋洋的再說。
葛爾沁臉上表情更加難看。「我若無牛肉可吃、無羊奶可喝也用不著你擔心!況且你放心,我養在蒙古的那些牛羊個個忠心耿耿,就算三年沒餵食,也會自個覓食,潛心等著主子回去!」
「是嗎?那就恭喜你能得如此忠心的『家畜』了。」
兩人言語都夾刀帶劍,一來一往,高來高去,較勁意味十足,若再不克制,怕就會擦槍走火,將兩人的嫌隙挑得更開。
瑞親王當然聽懂兩人針鋒相對的內容是什麼。葛爾沁野心極大,在蒙古培植了龐大勢力,逐年威脅到朝廷,想來永璘大概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對他充滿敵意;而葛爾沁本身也心高氣傲,對這位得寵阿哥同樣沒放在心上,兩人從初見就有了心結,只是這心結似乎越積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