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淺草茉莉
「貝勒爺,果然如您所料,這群人在光天化日下膽敢強欺民婦,全教臣給逮住了,還請貝勒爺親自定奪。」他正好行經隔壁街道,卻巧遇這大清朝最得寵的小貝勒,立即上前打招呼,可才開口就讓貝勒爺給徵調來辦事了,也幸虧他的手下行動俐落,火速阻止這群廢物作惡,如此圓滿達成任務,這位貝勒爺應當會滿意他們的表現。
永璘一個頷首,漂亮的一躍,翻身下馬,腳步輕快的朝恭卉走去,低首見她抱住自個,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他抬起她小巧受驚的下顎,直視她驚駭的眸子,眼中立即透出兩簇野火,竟有種衝動想要伸手撫平她的恐懼。
「沒事了,你別怕。」他輕聲說,脫下自己的長袍覆在她身上,為她遮去一身的凌亂與不堪。
德興訝然的看著主子少見的溫柔,雙眉扭動了幾下,還是猜不出主子為何會對這女子特別。
方才離開後,主子策馬繞道京城邊去,想就近找守衛京城的官兵回去護人,卻剛巧遇上巡捕營的副督統帶兵巡城,即刻要他轉向救人。
只是原本交代過後便該走了,沒想到貝勒爺居然又跟著回到這條街上,並且靜靜注視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見到幾個惡人受縛,眸中才出現深思的表情,繃住的臉孔也才略微緩下。
他不禁吃驚於主子的異狀,也極力思索著這代表的意思。
恭卉完全嚇壞了,身子還是抖著的,不敢相信自個會遭遇這種事,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要攀上永璘的衣袖尋求庇護,可他僅是輕睞她一眼,身子便退開,沒讓她碰上。
見他閃開,她一愕,這才清醒。她竟向這人求救?她竟以這骯髒破爛之身想碰他,難怪他會退開。縮握回伸出的手,她羞憤的改抱住自己的身子,抖落淚珠。
為何總讓這男人見到她最難堪的時刻?她終於克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深黑雙瞳睨視著她顫動的雙肩,永璘的呼吸沉了幾分。「副督統,掃乾淨這條街,我要它成為名副其實的『秀水』街,聽明白了嗎?」他嚴聲交代。
「喳!」副督統立即應聲,手一揮,立刻傳令下去,今兒個過後,這條街即將改頭換面,不再允許髒亂與不潔,尤其那些個骯髒的人渣,第一個得處理丟棄!
話落,眼尾再一掃,那幾個惡棍當場被拖至一旁,不久便傳出驚天動地的殺豬聲,一人折了一腿,瘸子是一輩子當定了,不僅如此,幾個人又被扛進剛推來的鐵籠,準備進巡補營吃上一陣子的牢飯。
「啟稟貝勒爺,臣這般處置您可滿意?」他涎著笑走向永璘。
「嗯,多謝副督統今日的幫忙,改明兒個我得空,會好好謝謝你的。」永璘笑容可掬的說。
副督統聞言大喜,聽說萬歲爺有意讓這個小兒子接掌巡捕營,之後這位阿哥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了,他當要巴結一些。
永璘哪裡不知他的心思,僅是閒淡一笑。「去吧。」
「恭卉格格,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去,你額娘的病——啊,這、這是怎、怎麼回事啊」慌慌張張出現的大嬸,突然見到一大群官兵圍著恭卉,而恭卉竟衣衫不整的屈縮在地上哭泣,她吃驚得舌頭打結。
「我額娘怎麼了?大嬸,你說我額娘怎麼了」原本驚哭的人兒,一聽見自個親娘出事,眼淚頓時凍住,人跟著驚慌爬起,一臉慘色。
「你、你額娘她的病、病又發作了!」大嬸緊張的說,眼睛望了四周官兵一眼,瞄見當中最為容姿華貴的少年郎,不由得教他的矜貴模樣驚得打了個冷顫。
她活了快五十歲了,說真格的,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麼顯貴漂亮的公子,這是打哪來的貴人兒啊?!
「額娘她又病發了!」恭卉的臉色死灰成一片,深吸幾口氣後,什麼話也沒說,拔腿就跑。
眾人見狀,心下莫不叨念著這丫頭沒規矩,連一聲謝都沒說人就跑了,如此無禮,果真不識大體。但這話沒人敢講,因為真正該在意的人一句話都沒吭,只是蹙眉瞧著她跑得焦急遠去的身影,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當人影完全消失在永璘面前後,他徐緩的回身睨向大嬸,問:「你說她額娘怎麼了?」
大嬸在這條秀水街上是惟一算見過世面的人,至少有份正常的工作,專幫城裡的鄉紳富豪清洗衣物,乍聽到這貴人兒的聲音,口音純正,腔調雅貴,她心頭立即有了譜。這人八成跟恭卉那丫頭是一樣出身的皇親貴族,但不一樣的是,這人威儀懾人,恐怕身份比恭卉格格未被去爵前更為尊貴。
當下低頭垂耳,不敢有所不敬。「恭卉格格的額娘患有哮喘病,這會……又病發了,恐怕撐不住。」
「哦……」永璘朝德興點了頭,德興立即掏出一錠金子打賞。
轉身望向那丫頭消失的方向,永璘眉蹙得更深,心中有道盤算隱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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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落的門板,灌進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恭卉守在額娘床前,用自個瘦弱單薄的身子為額娘擋去陰冷的寒風。
她小臉蒼白如雪,憂愁地望著滿臉病容的母親,眼淚又落下,好感激額娘這回堅強的熬過,沒讓黑白無常帶走,沒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的面對這悲慘的人生。
「恭兒,別哭了,額娘會不捨的。」床上的婦人幽然轉醒,見著女兒倚著床落淚,憂淒的說。
「額娘!」恭卉驚喜得立即抹去淚。「額娘醒了,我自然不哭,不哭了。」話這麼說,但她還是抑制不住的一面哭,一面抹淚。
婦人瞧了,低歎一口氣。「其實額娘不該拖累你的,若少了額娘,你也不會傻得賣了自個,賣的錢還全買藥灌進額娘的肚子裡,你不該這麼犧牲的,你教額娘好恨,好對不起你——」
「額娘,別說了,我是你女兒,哪能眼睜睜任你生病不管。」她搖著頭阻止母親說下去。
「可額娘這病非一朝一夕,若非如此,你阿瑪要帶咱們一塊逃時,我也不會堅持不肯跟他走,不願成為他逃難時的累贅,可沒想到,我不走,你這丫頭也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顧我,結果我沒累及你阿瑪,卻讓我惟一的寶貝女兒陷入了地獄之中……額娘真恨不得當初失去一切的時候就咬舌自盡,這樣也不會累你如此受罪……」簡福晉捂著自個的臉,泣不成聲。
「額娘你別激動,你這哮喘才剛穩下,激動不得的,萬一一口氣又上不來,該如何是好?」恭卉後悔極了,不該在額娘面前掉眼淚,惹她傷心,急得勸說。
「讓我死了算了,你不該一再救我這沒用的人……」簡福晉悲從中來的泣吼。
「額娘!」她急得額頭冒汗,在母親床旁不知如何是好。
「簡福晉應當感恩有這樣的孝女在側,不該輕易尋死才是。」殘破的屋子突地出現一個身著華服的人,他嘴角噙笑,閒適的踱進屋。
「你是誰?」簡福晉坐起身,吃驚的望向他。
進屋的人先是瞧了一眼同樣驚訝的恭卉,可接著又完全無視她震驚的神色,逕自再朝簡福晉親切的笑。「福晉多年前曾在慈寧宮見過我一面,難道記不起了?」
他注意到破舊的屋內角落堆滿了一帖帖的藥包,房內還傳來濃濃草藥味,登時有所了悟。
這丫頭還真是個孝女啊!他冷然一笑。
這一笑落在恭卉眼裡,不安的瞪了他一眼。
「咱們在慈寧宮見過……」簡福晉仔細瞧了瞧他的輪廓,忽地驚呼,「啊,你是——令皇貴妃的小貝勒,萬歲爺的第十七子,永璘!」
那年他約莫八歲,跟著令皇貴妃到太后那去請安,她正巧也隨丈夫進宮,蒙太后召見前去慈寧宮,這才第一次見到這位最受皇帝寵愛的小貝勒,想不到當年的小阿哥如今已成為如此出色的人物。她怔然的望著他,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簡福晉總算想起了。」他依舊含笑。
「貝勒爺……來做什麼?」簡福晉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免自慚形穢。今非昔比,她無臉見人啊!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裡甚至沒有一張椅子能讓你坐下的,我怕此地髒了貝勒爺的衣裳,你還是快請吧!」恭卉心急的趕人。她不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生怕他居心不良,對額娘說出她賣初夜的對象就是他,額娘定會羞憤得哮喘再度發作的!
永璘斜眼瞄了瞄她,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靨。「放心,我也沒打算長坐在這裡與福晉話家常,只是顧念當年簡福晉曾在慈寧宮扶了我一把,讓我免於跌跤,這點恩情一直讓我謹記在心,今兒個見福晉落難,這才想出手相救,接福晉到我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