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董妮
席今朝正癡迷藥理,商昨昔則顛倒在蘇覓音臨離去前留下那抹執著的眼神,一時間竟是沒人理她。
曹天嬌氣極。「喂,你們說話啊!」她跑過去接席今朝的衣服。「三師兄,你真的沒辦法醫好四師兄?」
「我是人、不是神。」席今朝冷冷看著她。「還有,你忘記我的身體不能隨便碰?」
「你給我下毒?」曹天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整隻手都麻了。「快幫我解開!」
「又不會死,三個時辰自解,不要浪費藥。」說著,他一甩衣袖,瀟灑地走了。
「三師兄——」曹天嬌大叫。
商昨昔嫌吵,也跟著離開。好像有些事他得搞清楚,比如那個蘇覓音,她是官、他是賊,他們注定不兩立,為什麼他偏偏放不下她?
「蘇覓音……」念著這個名字,他心頭一會兒酸、一會兒甜,百般滋味一齊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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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商昨昔弄清楚他和蘇覓音的關係、並且瞭解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情後,他很驚愕——最討厭官宦的自己居然會想找一個官大人做娘子!
「我肯定是還沒清醒。」他躺在屋簷上,手邊拎著一壺酒。「蘇覓音,第一名捕……呿,連商爺一要頭髮都摸不到的女人,也好意思稱第一?」
他回想著蘇覓音的樣子,一身官袍紅得刺眼、表情溫和,好像天塌下來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虛偽、假正經。」灌一口酒,他不喜歡情緒太內斂的人。
可是她那雙眼很漂亮,圓圓的,又清又亮,當她目光堅定地看人時……他情不自禁顫了下,感覺她犀利的視線魅惑得他心神震顫。
「蘇覓音……」他的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
「唉,如果她不是官,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女人。」又灌一口酒,他呢喃自語:「好端端地,她幹麼非做官不可呢?」
「站住!」一記嬌斥凌空劈下。
商昨昔立刻坐直身子,瞧見左手邊,一條黑影急迅掠去,黑影後頭的那一抹紅像天邊的夕照,美得淒麗,好似裹著熊熊高溫,追擊黑影。
「蘇覓音!」嘿,真是想誰、誰就到。商昨昔拋下酒壺,興奮地追向兩人。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追她,可是只要她出現在他眼前,他就很難保持平靜。
他行走如風的腳步追上那讓人心念不忘的紅影。
「蘇大人,這麼好興致夜遊呢!」
「商昨昔?」她下午去看他的時候,曹天嬌說他失蹤了,怎麼在這裡?「席先生和曹校尉在找你,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已經與她並肩,隱隱有超越她的趨勢。
「你要出門,應該跟他們打聲招呼,以免他們擔心。」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蘇大人這話說得……你是我娘?還是我娘子?管起商爺了!」
她並不在乎他的諷刺,這個人愛找官宦的麻煩也不是第一天了。
「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用人教,你也該明白。」
「厲害。」商昨昔讚道:「蘇大人不愧是朝廷供職的,就是會說話,講起道理一套又一套,只不知你的身手是否跟你的口才一樣厲害?」
「你想幹什麼?」
「你是官、我是賊,自古官賊不兩立,你我見面,豈能不分個高低?」
「商昨昔,在下正在辦案,請你不要胡攪蠻纏。」
「你打贏了我,自然不纏你。」
「你要打,約個時間、地點,在下奉陪到底,但今晚不行。」
「那可由不得你。」說著,他滑溜的掌風已經斜飛著砍向她手腕。
「商昨昔!」蘇覓音大怒,右手一震,長劍出鞘,破解他的攻勢。「你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嗎?」
「阻止你們當官的禍害無辜百姓就是商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如附骨之蛆,緊黏她不放。
「你不可理喻!」唰唰唰,她三劍逼退他,又追向那道快消失在暗夜中的黑影。「站住!」
「這句話應該是商爺送你才對。」他的輕功實在太好,始終纏得她死緊。
蘇覓音有任務在身,根本沒時間與他多做糾纏。
「商昨昔,你再不讓開,休怪在下不客氣。」
「來啊!商爺等你好久了。」
「你——」她怒哼一聲,劍化驚虹,筆直地劈向他。
他側身閃過,手如鷹喙,啄向她手腕。
誰知她的進攻只是虛招,趁著他閃避的時候,她翻身躍過他,又追向那條黑影。
「這點小把戲就想騙過商爺?你也太小瞧我了。」他身子一轉,轉瞬間又擋在她身前。
她接二連三錯失良機,那黑影已經越跑越遠,再不復見。
「商昨昔,你屢次阻我逮捕犯人,是何用意?」
「商爺能有什麼用意?不過是為你好,不想你冤枉無辜。」
「桃花蜂周青無辜?那淫賊欺騙良家婦女、壞人名節,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贖他罪行。」
「你追的是周青?」他懊惱了,這回真的壞事了。
她知道他是無心,也沒多怪責他,只道:「巡按水大人失蹤,適時,周青入京,他嫌疑最大,我一定要緝捕他歸案,希望你別再相阻。」說完,她又追黑影去了。
商昨昔目睹那抹燦亮的紅消失,惱怒自己失誤的同時,也有一點失落,好像她的離去也帶走了他一半心思。
他是很討厭官宦,但他從不莽撞,否則早幾年前便失風被逮了,何來「盜神」之名?
但面對她,他總會忘掉冷靜,那不只是一名「官賊不兩立」能做解釋,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吸引著他、影響他,讓他變傻變蠢。
「蘇覓音……」他心頭滑過她的身影,幾分茫然,幾分甜。
莫非真如席今朝和曹天嬌所言,他和蘇覓音曾經有緣?
第0章
一大清早,蘇覓音正在自家後園練劍,忽的一記吼聲從天而降。
「小捕快,接著!」
隨即,一個大布袋落到她的腳邊。
「什麼東西?」她解開袋口一看。「周青?」
商昨昔得意洋洋地從牆上躍進後園。
「你捉不到的人,商爺捉得到。」
她翻個白眼。若非他作梗,她早逮到周青,何勞他出手?
「你在哪裡捉到他的?」
「尼庵。」
「啊?」她沒想到周青會躲在那種地方。
「這廝仗著自己眉清目秀,每次犯完案,就把頭髮剃光,往尼庵一躲做假尼姑,誰都想不到,倒教他逃了數年。」
「可惜遇到你了,他就是孫猴子,也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她的話教商昨昔聽得笑了。
「你不是要問他水大人的下落,快問吧!」
蘇覓音搖頭。「昨日我已接獲水大人消息,說是故意隱跡調查案件,讓大家不要煩憂。」
「所以這傢伙沒綁架人,他是索然無辜的?」商昨昔很是錯愕,不敢相信自己也會幹下冤枉無辜的事。
「他是沒綁架水大人,但卻不無辜,前天和大前天都有人報案,自家閨女被欺侮,現在聲殘留桃花香,證實是周青所為。」
「王八蛋!」商昨昔朝布袋踢了兩腳。「有本事去跟大老爺們單挑,欺負人家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你打他可以,但別把人打死了,我還要帶他去銷案。」
他啼笑皆非。「喂,你可是朝廷官員,竟鼓勵我動用私刑?」
「我這官不是為他、也不是為朝廷而做,我做官是為了保護全天下安分守已的人,而他……抱歉,他不是我的分內事。」所以她能一直維持著既公正又不冷血的行事作風。
商昨昔很喜歡這樣子的蘇覓音,有法有情,曲直有度。
「行,看你面子,饒他一條小命。」
「多謝。」她拿繩子把昏迷不醒的周青捆了,打算等換過官服後,再將犯人送進監牢。
她綁得很用力,像洩憤似的,他忍不住好奇。
「你跟他有仇啊?」
「我不認識他,不過今晨,一個被他欺負過的姑娘跳進了。」所以她一大早起來,就不停地舞劍消氣。
「我幫你綁。」他的力氣比她大,終於把周青勒得疼醒過來亂叫。「吵什麼?!」他一揮拳,又把周青揍昏了。
兩人把周青捆好,她拍拍手。「我去換衣服,一會兒送周青進大牢。」
他點頭,留在院子裡幫她看犯人,完全忘了找她麻煩。蘇覓音不穿官服的時候,簡單的短衣、長褲,襯著一張溫和臉龐,完全沒有身在高位者的傲氣,看起來就是個可愛的鄰家小女孩。
原來她模樣挺標緻的……他後知後覺地發現。
「太可惜了,這樣一個好姑娘居然入了官場—」倘使她是個普通百姓,或者仗劍走江湖的俠女,他們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
蘇覓音換了衣服走出來,那鮮艷如血的紅袍攪得商昨昔平靜的心湖再起波濤,旖思麗想立時斷掉。
「不錯,蘇大人穿上這身官袍果真威風。」情不自禁,他聲音又添了幾分尖銳。
她很清楚他的心結,一個人若被官宦逼得家破人亡,又長在那與朝廷仇深似海的鬼谷中,行走江湖,看的全是貪官惡吏的劣行,他想對官宦露出好臉色,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