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董妮
蘇覓音氣苦。「商大俠,在下並不怕你。」只是官服在身,有些事不好妄為。
「不怕就放馬過來。」勾勾手指,商昨昔笑得浪蕩不羈。
「你——」
「婆婆媽媽——啊,不好意思,你本來就是個婆娘,畏懼怯戰也屬正常。」
「商昨昔,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反正你不敢還手。」
「哼!」她橫劍在手,飛出的劍鞘直取他面門。「看劍!」皓腕微震,劍穗先飛起,滿目繽紛。
「來得好!」他毫不猶豫,挺劍直刺。
劍尖對劍尖,半空中爆出一陣火花。
蘇覓音不語,如影隨形地追擊商昨昔。
商昨昔連接十餘劍,也退了十幾步,卻更興奮得眼神發亮。
「有意思!」
別說他看不起女人,出道多年,他未曾嘗過一敗,可算是目中無人。
很久以前他便聽過蘇覓音的大名,但這種官府哄抬出來、未經江湖洗練的角色,真正對上,能頂個幾招?對於所謂的「名捕」,他是不屑的。
這次偶然入京找曹天嬌,卻碰上她被冤入獄,而那笨蛋師妹還在醉香樓給他留下暗記,叫他快走。
開什麼玩笑?他堂堂盜神會輸給一個虛有其名的小捕快?
所以他對蘇覓音的初始印象極糟,夜入蘇家,他純粹只想找麻煩。可蘇覓音的反應卻教他大吃一驚。
她既不死板迂腐,也不軟弱,手底下把式挺硬,看起來脾氣很好,實則性烈如火,真踩到她的痛處,爆出來的能量媲美火炮。
一個真正可與盜神並肩的名捕啊……她徹底勾起了他爭強奪勝之心。
「痛快,商爺很久沒遇到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了,今天我們就分個高下。」
「奉陪!」她真動怒了。
他往前跑,她在後頭追,兩道身影一白一紅,自屋脊上飛過,拚的不只是招式,還有內力。
躍上一座高樓,他折返身子,刷地刺出雷霆萬鈞的一劍。
她沒有硬接,嬌軀後仰,避過一擊。
「你以為這樣就逃得了?」他手裡的長劍不停劃圓,勾出一張天羅地網。
「十八歲出道至今,在下從未逃過。」她身子斜飛著衝出劍光包圍,化成橫過天際的那彎虹彩,帶著炫耀光芒反衝向他。
「好膽量,但光有勇氣是打不過商爺的。」他出手更快,教人看不清招式,只有縷縷殘影在空中倏閃即滅。
盜神果然不凡——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些許緊張。
「打不打得過不是靠嘴巴說,手底下見真章。」偏偏她也是不服輸,被逼到無路可退時,戰意更強。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商爺的絕招——」
「慢!」她刺到一半的長劍突然收回。
「幹什麼?害怕啦?」
她閉上眼睛,細聽片刻。「火防鐘聲!」
「看到了,在你左後方大約半里處,一股濃煙騰騰地往上冒,應該就是起火處。」
她迅速轉身,臉色發青。「該死!」拔腿就要朝著火的地方跑。
「想逃?」商昨昔一個轉身擋住她。「得先問過我手中的劍。」
「商大俠,你沒發現嗎?起火的地方跟醉香樓同一個位置。」
「那又如何?」
「醉香樓是今夜命案現場,關乎曹校尉的清白,在下得趕過去查看。」
「你趕去也只能看到一堆殘屋破瓦,毫無意義,不如陪商爺打個痛快。」
這個人腦子有病嗎?分不清是非輕重!
「商大俠,這件案子關係重大,莫非你不擔心曹校尉性命安全?」
「我確實不擔心。一個連調戲皇后都死不了的女人,會因為一樁小小命案丟掉性命?」
她一時無言。相比曹天嬌以前闖的禍,今天這一件似乎還算好。
「既然如此,商大俠何必苦苦相逼?」
「不逼,哪裡找得到好對手?」
蘇覓音很是氣苦。這男人根本是在玩她!
「在下心急公務,恕不奉陪,商大俠若要趁人之危,請便。」再不理會他,她飛身奔向醉香樓。
晨曦中,她大紅的官服一身閃耀,襯著嬌艷金芒,說不出地動人心魄。
商昨昔目送她鮮紅的身影消失,半晌,摸著下巴壞笑。「激將法對我不管用的,小捕快,你還太嫩。」
要找麻煩,就玩個徹底,他才不在乎被叫小人,高興就好。
正如商昨昔所言,當蘇覓音趕到醉香樓時,只看到一片瘡痍和十八具死屍。
為什麼會這樣……她檢查了一遍,確定是醉香樓那十八人無誤。
傍晚發生命案、清晨樓毀人滅,是單純的巧合?她很難相信。
告知城防司一聲,她隻身入了醉香樓。哪怕燒得只剩半副殼,她還是要再搜一回。
蘇覓音慢慢地巡,從前院穿過大廳,來到後園,曾經富麗堂皇的迴廊已燒得面目全非。
再過去就是發生命案的那間房了——她突然停下腳步,鼻端竄進淡淡的火油味。
這不是意外走水,是有人縱火!她和如春風的眉目罩上寒冰。
「怎麼燒的有差嗎?反正都已經燒光了。」一把調笑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商昨昔?!」她詫異地舉劍橫擋,避過他偷襲似的一擊。「你怎麼可以進來?」
「橫豎我已經進來了。」他從頭到腳就寫著——我就是要找你麻煩,怎樣?
蘇覓音咬牙。「在下可得罪過商大俠?」
「你是捕頭之王,我是盜中之神,自古官賊不兩立,你我注定是對手。」
「商昨昔,你真以為我不敢捉你?」他要再妨礙她辦案,她便捉他進監牢。
「說話算話?」他反而興致勃勃。
「你……」她氣得發抖。
「撒謊會變小狗喔!」他對她勾勾手指。「快啊,還猶豫什麼?快點來捉我……」
她胸膛起伏不定,圓瞠的貓兒眼幾乎射出火光。
「小捕快——危險!」邪肆的笑忽地凝在唇邊,他雪白的身影像夏日的柳絮,飄飄揚揚地在風中飛了起來。
她怔愣過後,貓兒眼一瞪,跳起來衝向他,直刺的長劍看似正擊他面門,卻掠過他耳畔,擊飛了三枚偷襲他的暗器。
「留活口!」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她低喝。
「啊?」他驚呼,長劍正從一名黑衣人胸膛拔出。「早說嘛!」
是他動作太快好不好?蘇覓音悶著一肚子氣,只能對另一名黑衣人發洩。
「是誰派你們來的?醉香樓的火是不是你們放的?」一個字出口,便一劍招呼上黑衣人的衣服,兩句話問完,對方已衣不蔽體,好似逃難了一整年。
「小捕快,我不知道你有這種變態嗜好,喜歡割男人衣服。」他很好奇,她越生氣,似乎功夫就越厲害,到底能發揮到什麼程度呢?
「商昨昔,你只會逞口舌之能嗎?」
「我還有沒有其它本事,咱們再打一場你不就知道——什麼東西?」他瞪著黑衣人忽然拋出的紅色圓球,蘇覓音一劍刺過去,他臉色一變。
「不要硬接!」那是震天雷!
「什麼?」稍微走神了下,但她仍改刺為挑,將暗器遠遠地送飛出去。
「這樣不行。走!」不等暗器落地,商昨昔一把拉住她往外跑。
「你們跑不掉的。」黑衣人冷笑,那本來燒得半塌的迴廊瞬間整個垮掉。
接著,又來了四個黑衣人,手持巨網,從天而降。
「呿,一點破東西也敢拿出來獻醜。」商昨昔劍化流星,破開巨網。「小捕快,你可別再心慈手軟啦!」
蘇覓音默然,迅即的四劍穿透四人喉嚨。
這時,一道綠光突然襲向商昨昔的手腕。
「小心!」蘇覓音揮劍阻擋,綠光卻順著劍尖纏上她右手。「這是——」
商昨昔回頭一看。「鴛鴦鎖?!」他長劍一抖,想要替她解去腕上的束縛,卻已不及,反而將自己賠了進去。
蘇覓音看著連接她右腕與他左手的綠線,臉色一黑。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鴛鴦鎖,鎖鴛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東西怎麼可能真的存在?」唯有死亡才能解開的暗器,將她和他連成一體,也就是說……只要活著一天,她永遠別想擺脫他。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悲慘的意外嗎?
「不必擔心,反正你們很快就會死了,到了地獄,鴛鴦鎖自然開解!」黑衣人仰頭狂笑。
「呸,一把鴛鴦鎖就想困住商爺?作夢!」商昨昔拉著蘇覓音,逃勢不歇。
鴛鴦鎖雖然麻煩,但不致命,讓他介懷的是那顆被她挑飛的震天雷,那東西要是炸開來……
轟!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震天雷落地,掀起狂暴氣浪,掠上半空的兩人被震飛了幾個觔斗。
商昨昔和蘇覓音狼狽地跌落地面。
「幸好只有一顆。」他說。
「你確定?」她分明看見黑衣人又丟了三顆出來。
他也見到了。「該死!不是說京城的治安很好嗎?怎麼震天雷像雨一樣地下?」
「抱歉。」是她管理不周,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她飛身前撲,就想去搶那三顆震天雷。
「閃——」同時,他掠向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