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季可薔
「我想見見荊總,妳能替我安排時間嗎?」
「當然可以。」她取出PDA。
「請問羅董想跟我們荊總談什麼?」
「關於羅氏企業一些經營策略的事,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董事長,只是個掛名董事,但這家公司畢竟是我一手拉拔長大的孩子,我希望荊總能聽聽我的意見。」
「我知道,我會轉達您的意思。」她單手捧著沉重的腦袋,試著運轉思緒。
「明天下午荊總會固定上健身房游泳,也許你們在那裡見面,氣氛會自然一些。」
「那好,謝謝妳了。」
掛斷電話後,江雨燕拿起簡報數據,送進荊睿辦公室。
他漠然接過文件,隨手翻閱。
「剛剛羅董打電話來。」她順便報告。
「是嗎?他說了什麼?」
「他希望能跟你見一面,談談羅氏企業的經營策略,我已經跟他約好明天下午,你去健身房游泳的時候,跟他碰面。」
「妳說什麼?!」他陡然拉高聲調。
她嚇一跳。「怎麼了?」
「誰允許妳擅自安排我在健身房跟他見面的?」他厲聲怒斥。「我去游泳是去放鬆身心的,不是聽一個過氣的老人碎碎抱怨。」
「我只是想總經理聽聽羅董有什麼意見也不錯,畢竟那也是他苦心創立的公司!」
「從他答應卸下董事長職務的那一刻,他對這間公司就已經失去說話的權利了。妳應該不會忘了吧?我們合約上寫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合約是怎麼寫的,可這不是法律,是人情!」
「妳又要對我說教了嗎?江秘書。」荊睿嘲諷地瞇起眼。「我做生意的手段不該這麼冷血,對人不該這麼苛刻,我這是在敗壞自己在業界的形象,讓大家都在背後說我是惡魔。」
「我不是……這意思。」為何他看她的眼神,如此冰寒?教她心房也跟著顫抖地蜷縮。
「如果妳對我這麼多意見,那妳不要跟著我啊!」他暴怒地跳起身。「妳可以辭職,離開公司、離開我!」
「你說……什麼?」她昏蒙地看他猶如惡鬼一般糾結的表情。他這是趕她走嗎?他再也不需要她了嗎?
「還有,妳自己看看這份簡報!」他惱火地將她送上的文件甩落桌面。「妳在搞什麼?第一頁就寫錯字,妳的心根本已經不在這份工作上了吧?我說如果妳真這麼不屑、這麼委屈,妳可以走,我不在乎!」原來她寫錯字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就因為她寫錯一個字,他就要發這種天大的脾氣嗎?他以前不會這樣罵她的,他對她,總是比別人多了一分溫柔與寬容。
難道一切已經變了嗎?他們融洽的關係,是否已走到了盡頭?
她真的,該離開了嗎?
江雨燕凝立原地,憂傷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讓她最愛也最痛的男人,多年來她一直辛苦地追隨著他-
終於,到了該分手的時候了嗎?
她輕輕喘息,孕育在眼底的淚胎,悄無聲息地誕生。
「妳……妳在哭嗎?」乍見她的眼淚,他驚疑不定,懷疑自己看錯了。
她不答話,靜靜垂淚,每一滴眼淚都像一顆流星,墜落在他心上,融出一個個難以彌補的凹洞。
他慌了,一時手足無措。他並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眼淚,也習慣了女人用這種攻勢試圖折服他,他會冷靜地衡量情勢,該安慰該漠視,自有一套準則。但面對她的淚顏,所有的心機與計較霎時都背離他了,他只懂得驚慌。
「妳哭什麼啊?我剛剛吼妳是大聲了點,但妳又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哭的淚娃娃,怎麼會!妳別哭了!江雨燕。」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粗魯地下令。
她依然失語,猶如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他又急又惱,大踏步來到她面前,攫住她纖細的肩膀。「我要妳別哭了,妳聽不懂嗎?不許妳學別的女人跟我來這一套!妳以為我會中計嗎?江雨燕,妳聽見沒?」
她顫然揚眸。「你以為……我是在跟你演戲?」
「難道不是嗎?」
她最真最深的痛,他竟然以為她是假裝的?
芳心沈落,沈到連她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她絕望地瞧著他,絕望地感受著胸口的虛無。
「妳別這樣看我。」他皺眉。「妳昨晚上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妳跟鄧元弘在一起嗎?」
「你那麼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嗎?」她反問,語調毫無起伏。
「不要跟我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他掐住她下頷,眼神陰鬱。「回答我的問題。」
「我去醫院了。」她幽然低語,眼裡迷濛的光亮,一點一點,因絕望而黯滅。「昨天我在路上暈倒,被送進急診室-」
第7章
原來她是暈倒了。原來她被路人送進急診室,注射一夜的點滴,一早還強撐著發燒的身子,準時到公司上班。而他竟完全沒看出她的不對勁,只一味地要求她趕出簡報數據,責備她寫錯字,咆哮她不該替他隨便安排與羅董見面。
他是個自私的男人,一點也不體貼。
他沒設身處地想過她的委屈與苦楚,只想著自己的,他真的太過分,太不近人情。
他不值得她待他好……
驚覺自己鑄下大錯,荊睿後悔不已,立刻開車送江雨燕回家,扶她進屋,安頓她躺在床上,餵她吃藥。「妳肚子餓嗎?想不想吃點什麼?」他坐在床沿,憐愛地撫摸她雪白的臉頰。
她搖搖頭。「我吃不下。」
「那妳睡一會兒吧。」他柔聲低語。「出出汗,燒比較容易退。」她沒答話,睜著眼,怔怔地瞪他。
「怎麼了?」他被她看得心慌意亂。
「你可以走了,下午還要開會。」
「我在這裡陪妳。」
「我不用你陪。」她冷淡地拒絕。「我睡一覺就好了。」
他無語地望她,良久,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妳是不是很氣我?燕燕。」
她默然咬唇。
「對不起,我剛剛在公司不該那樣吼妳,我只是…氣昏頭了。」
因為徹夜找不到她,因為誤會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他嫉妒了、抓狂了,惱恨她,更恨自己,所以才會失去理智。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神情依然凝霜,側過身子,背對他。
她連看也不想看到他嗎?
他閉了閉眸,思及自己方纔還指責她是在他面前演戲,只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報應。「好吧,那妳好好睡一覺,我不吵妳。」他無奈地低語,為她蓋好棉被後,起身離開她臥房,還她一個清靜的空間。
他打電話回公司,說明自己無法趕回去參加會議,要助理幫忙改期,又交代了幾件待辦事項,然後坐在餐桌前,打開筆記型計算機。
他以為自己可以專心工作,卻怎麼也定不下心,牽掛著房內正昏睡著的女人,擔憂她身體情況。
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小時,他猜想她睡沈了,找出醫藥箱裡的耳溫槍,偷偷走進她房裡,為她量體溫。
她肌膚仍燙著,額頭、頸側,冷汗涔涔,他擰了一條冰毛巾,為她拭汗,幫助她降溫。
她不安穩地睡著,偶爾,唇畔會隱隱逸出夢囈。
「為什麼……總是我等你?」
她說什麼?
荊睿低俯身子,湊近她,想更聽清楚那模糊的囈語。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連晚餐也沒吃?」
他一凜。她是說昨天晚上吧?他跟胡麗盈去約會,連通電話也不打,讓她在辦公室空等。他心一擰,懊惱地自責。「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做的。」
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那樣做,或許是出自報復的心理,報復她竟那麼雲淡風輕地勸他跟另一個女人交往,也或許是刻意逼自己別將她時時掛在心頭。
因為他以為她不在乎他,又氣自己太在乎她。
「睿……」她啞聲喚他,在夢裡哽咽著,徒勞地伸手想抓住他。
他見她這副模樣,忽然感覺心酸,胸口痛得難以自抑,不禁握住她的手,試著安定在夢裡彷徨的她。
她緊緊拽住他,好似怕自己一鬆手,便永遠抓不住他。
「睿,我不知道……我還能等到什麼時候?」
她在夢裡呢喃地問他,而他聽著,悚然震住,腦海一片空白。
江雨燕是被鈴聲驚醒的。她茫然睜開眼,神智一時迷惘,兩秒後,才弄清楚自己原來是躺在房裡,而門鈴正叮咚作響。她掙扎地起身,前去應門,但有人已搶先她一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門口的訪客,震驚地瞪著前來開門的男人。
「鄧先生怎麼會來?」荊睿面無表情地反問。
「我去你們公司找小燕子,她同事告訴我她發燒回家了,所以我才來這裡探望她。」鄧元弘朗聲解釋,頓了頓,目光清銳地在荊睿身上來回打量。「荊總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送她回家。」
「這樣啊?」鄧元弘點點頭,視線繞過眼前傲挺的身軀,發現倚在牆邊的江雨燕,關懷地揚嗓。「小燕子,妳怎麼樣?好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