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岳靖
佟綺璐微頓,跑出未關掩的房門。隔壁房門也沒關,房裡的燈光旖旎地暈出門外。
「有水了耶!」女孩喊得好響亮。「我可以繼續洗澡了!謝謝你——」
松亞傑步出浴室,女孩赤裸著身子從後頭跳到他背上,不斷道謝。
「謝謝你,學長——」
「可以了。趕快進去把頭髮沖乾淨、泡泡熱水,不要感冒了。」他說著,眼睛映現一抹纖柔綺影。
他說過,無疆界學園的女學員全是個性大膽的美女……
佟綺璐站在琉璃窗扉長廊,如夢似幻,凝望被女孩纏抱住的男人,心頭像是開了一道裂縫,話語跟著騰冒出口。「你忘記我了……」嗓音幽微,只有她自己聽得見。「是嗎?」
男人對她笑了笑。「你那邊也有問題是嗎?」他說:「我馬上過去。」
男人朝她走來。恍惚之間,佟綺璐似乎聽到了他在唱那首歌——她從來沒忘記,即使此刻他不穿制服、沒戴貝雷帽,一身舞會氛圍……
她覺得她的耳朵不只能聽見,也像眼睛一樣有看見的功能。她閉眸,耳裡有個男人在唱歌,他穿著綠衣衫、黑色行軍褲和皮靴,髦亮髮絲大半不馴地露在白色貝雷帽箍束外,她喜歡他帽上的青羽徽飾,想知道他唱的一千個吻的深有多深?什麼深?吻深,還是情深?或者,是思念、掙扎的深?
千吻之深是不是有種開不了口的沉重……
佟綺璐抑抑氣,睜眸。男人定在她眼前。
「嘿!你的浴室也沒水,讓學長去幫你看看,他很厲害喔!」光著身子的女孩滿足一笑退進浴室裡,啦啦啦的歡樂歌聲傳出。
「你也要洗澡了吧?」安沉和煦的嗓調,永遠好聽、迷人。
佟綺璐卻是退了一大步,快步走回自己的寢室,甚至用跑的進去。
松亞傑跟緊了她。她直往浴室,他也是。
她人在浴室裡,踮著腳尖,舉高雙手,試圖構住陶磚牆上的固定式蓮蓬頭,她要拆下它,看看哪兒有毛病,為什麼流不出水?
一會兒功夫,她滿頭是汗,眼鼻蒙了濕氣,她比這個有上百出水孔的東西更容易出水!那是當然!
她已經把所有的開關打開了——
她身上有千千萬萬個細膩的洞,每個洞都會出水,溢流感情豐沛的汁液,一千個吻那種深度的汁液。她吸吸鼻子,眨一下熱熱的雙眼,曲肘抹拭額鬢,紮成馬尾的髮絲掉了一綹下來,掃著她清麗的輪廓。
「你怎麼不去參加迎新舞會?」低沉的詢問近在腦後。
佟綺璐嚇一跳,猛轉身,半秒不到,頭上突有怪聲,嘩地——水瀑淋得她和他全身濕。
「喔——」松亞傑大笑。「看來我真的很厲害。」他將佟綺璐抱往浴缸外,自己站在浴缸裡,伸手把被她弄得有點搖晃的蓮蓬頭轉緊。他沒關掉水源,只說:「等會兒看看……」長腿跨出浴缸,拉上防水簾。
她在大理石鏡台裡,對上他的臉。他額前髮梢的水滴滑過鼻樑,他的唇掀動著,他的眼睛看著鏡子裡的她。
佟綺璐定定神,發現自己的濕衣服透明地顯露出美好胸形。男人就這麼毫不迴避地瞅著她,一瞬間,她忽然對鏡子裡的男人說:「我這樣是不是符合無疆界學園個性大膽的美女形象?」
他沒說話。鏡子裡的影像被蒸氣弄模糊了。水聲烈烈,把著魔似的時間衝進浴缸排氣孔。佟綺璐臉龐一轉,目光從鏡子里拉至真真實實的男人身上,她這才明白自己前兩秒說了什麼,雙頰倏地染紅。
「你變了——」他這時才開口,大掌往她肩膀放,定睛看著她。「跟照片不一樣——」
「什麼?」熱水的蒸氣漫進眼裡,她連他的聲音都聽不清楚了。
「為什麼不參加舞會?又遲到嗎?」松亞傑將她頰邊的髮絲撩至耳後,指節若有似無地摩過她耳垂。「你剛來,環境不熟,明天我帶你去逛逛。上午十點,在橋堡花園,別再遲到了……」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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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遲到了……
別再遲到了……
走出浴室,男人幽邃的嗓音仍在迴旋,在她耳畔迴旋,像山谷回音,飄渺而清晰。
佟綺璐什麼都來不及對松亞傑說,他已經離去。
她追往寢室門外,像那年她在碼頭追著載走他的軍車,她奔跑著,喘著氣,跌跤了……
不,這次,她沒有跌跤,她站在房門邊,看見他悠徐拐進琉璃窗扉長廊彎角。
她記起他說,女寢的供水系統有點問題,要她趁著熱水如洪,蓄存一缸,好好泡個澡,他今晚不會再過來,不再理其它女人無水可用,他要回去睡覺,明天要在橋堡花園等約會的對象。
佟綺璐輕輕抬起一隻手,柔緩摸著脖子,拉出潮濕衣物下的項鏈,像往常那般,一有思念,就用纖指描觸著,可今日寶石出奇藍艷,令她驚訝,她解下項鏈,包覆於掌,回房裡,心狂跳不已。
原來他還記得她!
佟綺璐趕緊進浴室,蓄熱水,泡了澡。睡前,她看到那朵野玫瑰不知何時從床尾被移至她枕畔,花下還壓著一張紙——
我把刺都拔了,便可在枕畔擁抱它。
讀過留言,佟綺璐難以平抑的心跳,又怦怦怦地敲擊她。
她好怕他忘記她,特別在入學資料上貼十四歲的照片,那照片是他們分離後第五天,叔叔佟奧罕差人補辦證件拍的,那時,她體重驟降、身形消瘦,和逃難那段日子差不多模樣——他應該能輕易認出她……她想賭一賭,他是否能像在戰地荒野的歧路上看到她那樣,朝她跑來。
感謝蒼天!
佟綺璐躺平,把留言紙抓在胸口,合掌閉眼五秒,再側過美眸瑩亮的臉龐,看著野玫瑰像在看一個人躺在身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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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松亞傑有點失眠,他喝了幾杯酒,好不容易睡著,佟綺璐就跑進他夢裡。她的外表仍是當年十四歲的模樣,像他采的那朵半開野玫瑰,一回身,她變成擁有性感完美身軀、容貌嬌媚絕倫的女子,她柔聲細語,學起他唱。她唱男人的歌,無比誘惑,他整夜都聽見她。醒來後,以為還在夢中——
「你遲到了。」她穿著和這個城堡有搭配的復古式連身裙,低低的方領使她露出大片白皙胸口肌膚和頸了。
他猜她的腰只有二十二吋。撇唇沉眸,松亞傑抓揉額前頭髮,喃言:「出太陽了嗎?」
「還下著雪。」佟綺璐坐在他的床畔,床頭鄰邊窗戶射進一道光芒,打在她膝蓋,她手裡拿著一朵全然綻放的野玫瑰。
松亞傑知道那是他昨晚摘的那一朵。「原來它開了,是這個色澤……」熟成無花果剖開的顏色。他嗅著香甜氣息,勾勾唇。「幾點了?」翻個身,他拿過床頭桌上的鬧鐘。
他遲到一個小時二十九分鐘了,秒鐘跳著,很快又圓了一圈——一小時三十分鐘,時間繼續在推進。
他說:「我昨天在迎新舞會上喝了點酒……宿醉了——」大掌抓抓凌亂的發,坐起身,赤裸胸膛肌理結實分明,泛出古銅光澤。
佟綺璐美眸盯著他俊邁颯然的臉龐。「我以為你忘了……」
松亞傑抬眼,視線與她交凝,一笑。那表情,略帶諷刺又情感豐沛,並且漫不經心。「我醉了,哪兒也去不了,一直在這裡——門沒鎖,她進得來,找得到我……」他說著,下了床,長腿碰著她的膝蓋,像邀請拉著她的雙手。
佟綺璐順著松亞傑的意思,站立起來。
松亞傑點了點頭,唇畔保持淡笑,抽走佟綺略手中的野玫瑰,插在她綁成馬尾的波浪長髮上。
「新生應該要順從一點——」右手臂往她腰背箍攬,他帶著她移動步伐。「學長特地為你們舉辦舞會,怎能缺席?」他哼起歌來。
這個遲到近七年的女孩——
如果他一天給她一個吻,哪是千吻之深可衡量?
「我是松亞傑——」托起她的下巴,他望進她眸底,那眼神像一個獵人要捕捉她。「往後,我就是你的學長。你呢——叫什麼名字?」
佟綺璐快一步,踮腳昂首,吻他的唇,深深地,勾獲他的靈魂。「學長……」嗓音性感地喘息著。
「新生應該順從一點。」松亞傑封實她微微空出的間隙,緊緊擁著她,舌尖探入她唇裡。
比起那年在樹林裡的吻,這個吻,吻在她嘴上,也吻在他嘴上,她不再是那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比任何新生還成熟、大膽,響應起他,絲毫不退讓,甚至咬痛了他。
「學長……我叫佟綺璐,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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