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梅貝兒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有什麼好擔心的。」石耀軍笑說。
「就算大爺再長個幾歲,我也一樣不放心。」魏伯沒好氣地說,除非有哪個大夫治得了傻病,這樣他才不用操心。
石耀軍說不過他。「我叫人去請大夫。」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藥鋪子抓幾帖藥回來煎就好了……」魏伯話還沒說完,就見門房走了過來。
「大爺!」門房想到方才忘了轉達什麼事,連忙過來知會主子一聲。「前幾天『藏珠樓』的月眉姑娘派了個丫頭過來,說希望大爺從樊縣回來之後能上她那兒去一下,有要緊的事要跟大爺說。」
「我知道了。」石耀軍頷首說道。
待門房走了,魏伯才開口提醒。「大爺這會兒都成了親,以後還是少往那種地方去,就算大爺什麼也沒做,還是會讓人誤會。」
「我當然懂,只是除非有要緊的事,否則月眉不會差人來找我。」就是因為他們從小便是一牆之隔的鄰居,又是看著她長大,這份情誼很難說拋下就拋下。「想到她在十二歲那年就被她爹賣進了青樓,當時的我幫不上忙,現在之所以去她那兒坐坐,也是幫她擋一下不喜歡的客人,免得老鴇不高興了。」
魏伯咳嗽了兩聲,說道:「可是別人才不會這麼想,萬一夫人誤會了,我看你就是跪算盤也沒用。」
「娘子才不會那樣,而且我也會把事情從頭到尾說給她聽。」石耀軍自認沒有做出對不起厲香桐的事,問心無愧,當然也就理直氣壯。「你快去藥鋪子抓藥,我不會去太久的。」
「最好是這樣。」魏伯咳了咳說。
石耀軍也猜不出月眉究竟為了什麼事找他去,抬頭看了下天色,想說等對完了帳再出門還不遲。
就這樣,當天晚上,石耀軍走了一趟「藏珠樓」,直到亥時左右,他才輕手輕腳地推開寢房的門,生怕太大聲會吵醒厲香桐了。
「是相公嗎?」聽見門扉關上的細微聲響,正坐在內室幫石耀軍縫製新袍子的厲香桐揚聲問道。
石耀軍見屏風後頭的燭火還亮著,趕緊出聲。「娘子還沒睡?」
「自然是在等你。」見石耀軍走了進來,厲香桐才放下手上的針線,起身相迎,鼻端馬上嗅到一股酒味,下禁攬起眉心。「相公喝酒了?」
「呃……是喝了兩杯,不過我可沒醉。」
厲香桐便倒了杯水給他,又靠近些,這次除了聞到酒味,還有女子的脂粉味,那並不是她慣用的香粉,而能染上這樣的香氣,也只會在一個地方,她還沒有笨到不曉得世上有那種讓男人尋歡作樂的場所,頓時怔了一怔,試探地輕聲問道:「相公是出去眼人談生意?」
「是、是啊。」石耀軍原本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不過又想到月眉說的話,凡是做妻子的沒有不在意丈夫上青樓的事,雖然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但能不說就不要說,不過他又不想再有事瞞著她,不願讓厲香桐心裡有個疙瘩在,不禁天人交戰著。
「肚子餓不餓?」厲香桐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會上青樓,可是這世上只有義兄還有石耀軍絕對不是那種男人,倘若真的去了,必定也是為了生意,絕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她該相信自己的相公才對。
石耀軍灌了一大口水,然後搖了搖頭。「我不餓。」今晚月眉找他去的原因就是告訴他有位恩客打算幫她贖身,並且納她為妾,所以想要聽聽他的意見。他當然替她高興,只要對方能善待她,以後也不用再過那種送往迎來的日子了,心想這件事跟厲香桐說不說都無妨,便把話又嚥回去。「娘子在縫些什麼?」
「當然是相公的袍子,你站起來讓我比比看。」厲香桐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將近完工的階段。
「娘子親手幫我縫的?」石耀軍又驚又喜地站起來,讓厲香桐拿起袍子比著自己的肩寬和長度。
厲香桐點了點頭。「還好沒太大的問題。」
「娘子,我一定會天天穿著它的。」對石耀軍來說,這可是天大的禮物,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難道都不用洗嗎?」厲香桐嬌嗔地笑問。
石耀軍張臂將她抱得牢牢的。「謝謝你,娘子,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衣服就是要穿,破了再縫製一件就有了,我會多做幾件讓你替換……」說到這兒,鼻端又淨是那股陌生的脂粉味,讓她想裝作沒聞到都很難,但她不想胡亂吃醋,或是質問他,因為那就表示她在懷疑石耀軍,也傷害了他們之間的夫妻之情。「你才剛從樊縣回來,應該累壞了,早點睡吧。」
「好。」石耀軍打了個呵欠,逕自脫去身上的袍靴。「現在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再過一陣子應該就能帶娘子回天霄城探親了……」話還沒說完,已經倒頭呼呼大睡了。
厲香桐看著手上的袍子,索性丟在房門外,決定明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洗乾淨,不讓那香氣再留在上頭。
直到厲香桐吹熄燭火,也躺在石耀軍的身邊,聽著他發出沉穩的呼吸聲,卻怎麼也睡不著,彷彿那脂粉味還在她的鼻間打轉,久久揮之不去,心頭莫名地籠罩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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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子時——
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石耀軍,他先看了一眼身邊的厲香桐,見她睡得正熟,於是輕輕地下床,披上袍子出去應門。
「出了什麼事?」瞅見魏伯心急如焚地站在外頭,石耀軍睡意陡地全消,低聲問道。
魏伯先將石耀軍拉出房外,走遠一點說話。「在樊縣負責看守倉庫的工人來了,他說……倉庫昨天深夜被人一把火燒了,根本來不及搶救……」
「有人受傷嗎?情況有多嚴重?」石耀軍臉色發白,先問起人員是否安全,然後強作冷靜地往大廳的方向大步走去。
「倉庫裡的稻穀全都燒光了,有幾個工人為了打火而被燒死,加上風勢助長,還波及了緊鄰的幾間民宅……」魏伯不相信這場火是個意外,一定是有人刻意縱火,因為石耀軍擋了不少人的財路,早就有人撂下狠話,只是想不到會用這種卑鄙的方式。
聽到這裡,石耀軍臉色更加慘白,當他踏進大廳,一個滿臉都沾了煙灰,連褲腳都有燒焦痕跡的工人馬上撲倒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起來。
「大爺……那火來得太突然了……我們根本來不及將貨搬出來……」工人想起那時的情形還心有餘悸。「小的對不起大爺……大爺待我們那麼好……我們卻……沒有把倉庫看好……」
石耀軍連忙扶那名工人起來,沒有半點責怪之意。「其他的人……都死了嗎?」想到那七名工人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兒,他要怎麼跟那些家屬交代?
「因為小的正好去上茅房……回來發現失火,趕緊衝進去叫醒其他的人,可是火太大了……」工人哭哭啼啼地說。「小的也馬上跑去報官,想請官府的人幫忙打火,可是沒有人理會小的,還把小的趕走,存心見死不救!」
「魏伯。」石耀軍緊閉了下眼,然後喚道。
「大爺?」魏伯憂急地看向他。
「先去準備馬車,我要立刻趕去樊縣,還有……不要讓夫人知道這件事。」石耀軍可以猜得到事情到了多嚴重的地步,有他來煩惱就好,不想讓厲香桐也跟著寢食難安。「快去!」
「是。」魏伯不敢拖延,馬上步出大廳。
石耀軍看著還不斷顫抖的工人,連鞋子都破了,可見得走了多少路才趕來通風報信。「你還挺得住嗎?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
「小的可以。」工人咬牙地說。
於是,石耀軍在臨走之前,還特別交代了府裡的奴僕,要是厲香桐問起他的去向,要用什麼樣的借口搪塞,之後便匆匆的坐上馬車,往樊縣急馳而去。
翌日早上——
「他們真的這麼說?」厲香桐看著去打聽消息回來的菁兒,早上醒來發現枕邊人不見蹤影,以為石耀軍在帳房裡,想不到是連夜出門去了。
菁兒點了點頭。「是啊,小姐,奴婢去問了府裡其他的人,他們說姑爺昨天夜裡知道收購的事出了點問題,好像有人出高價要跟姑爺競爭,所以便決定連夜趕去樊縣了。」
「那也該跟小姐說一聲再走才對。」小樁不滿地說。
厲香桐微微一哂。「我想他一定是捨不得吵醒我,才沒有先跟我說一聲就出門去了。」她瞭解石耀軍有多呵護寵愛自己,自然也就不會懷疑。「既然是正事,我又怎麼可以怪他,正好可以趁這幾天幫他縫雙鞋,等他回來就能穿了。」
說著,厲香桐唇畔噙著一縷美麗笑靨,整個人沉浸在幸福之中,渾然不知接下來的日子將有急遽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