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季璃
「她的名字奇怪得很有趣。」
烏天耀定定地望著她,深眸躍上一抹笑意,他看見她斟了碗茶給面前的小男童,先吹了涼再交給他,動作溫柔而且恬靜,雖然只是眉清目秀的臉蛋,卻讓他感覺就像幅畫般賞心悅目。
「喝慢些,別燙著了。」她揚著笑,柔軟的唇形應該是說了這兩句話。
一瞬間,他眸裡的笑意更深了,她的舉動讓他想起了當年的爹和娘,他爹吃東西怕燙,尤其喝藥時,總是堅持湯藥太燙而不喝,等湯藥冷了,卻又拗說冷掉的湯藥嘗起來更苦,依然不肯喝。
最後,總是由他娘親逐口吹溫涼了,喂到他爹嘴裡,讓他爹根本就沒法使性子,只能乖乖把藥喝完。
「天爺,你想說的究竟是奇怪,或是有趣呢?」陳寧遠看了看女子,又回頭看著主子,看見他臉上那抹詭譎的笑意,心裡有點忐忑。
「很奇怪,但很有趣。」說完,烏天耀瞪了他一眼,聳了聳寬肩,「娶就娶吧!眼下咱們烏家堡需要一個女主子是事實,既然同樣都是胡家千金,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天爺?!」
「怎麼?先前逼著我娶親,現在我說要娶她,你們反倒不太樂見了?」
「不不不,我們怎麼可能會不樂見烏家堡有新主母呢?」陳寧遠連忙澄清,深怕主子拿這一點作文章,下一刻又反悔說不娶了。
其實他會逼主子娶妻,是想要讓他定下性子,原本他以為要費盡千辛萬苦勸說,沒想到主子輕易點頭答應,如今換他自個兒心裡忐忑,深怕主子背後暗藏了另一副如意算盤。
從小就看著主子長大,陳寧遠不會不知道他如風般不受拘束的性子,他擁有足夠擔當烏家堡首領的聰明與魄力,包括他在內的手下們都極愛戴這位主子,但他很清楚,這位主子需要一位妻子,約束住他的狂放不羈,所以,不僅僅是希望他可以娶妻,而是可以娶回一個能令他傾心的女子。
第2章(2)
「那就照我剛才說的,我要娶這位胡荼靡,誰都不准有意見。」烏天耀說完,回眸看著對街,卻沒再見到剛才那抹柔白的纖影,他不自覺地四處張望,最後終於確定她已經消失不見。
這時,他回頭看著陳寧遠,瞇細的眸光中有一絲惱怒,要不是因為陳叔的多嘴,也不會讓他連她什麼時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許久不曾辦過熱鬧的烏家堡,如今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無論是裡外都是一片喜氣的大紅色,家人們來回穿梭,沒有人能夠片刻得閒,因為,今兒個是他們家主子的大喜之日。
吉時一到,花嫁被迎進烏家堡大門,令他們訝異的是隨著新娘子而來的嫁妝並不多,只有兩個匣櫃,簡單到令人覺得可憐的地步,但是烏家上上下下在陳寧遠的約束之下,誰也不敢多說半句閒話。
拜過了堂,胡荼靡被領進了新房,她低著頭,沉實的鳳冠壓得她的脖子發酸,在紅帕子的遮蓋之下,她只是看見自己雙足之外不到半尺之遙。
直到這一刻,她仍舊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離開了胡家,這些年來,她積極地爭取機會要離開胡家,但是,在二娘的強勢主導之下,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機會離開那個地方了!
她心裡明白二娘輕易答應讓她嫁到烏家堡,其實是為了等著看她的好戲,想她嫁進了正在沒落的海賊窩裡,哪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但是對胡荼靡而言,就算烏家堡真是一個窮兇惡極的海賊窩,都強過待在胡家百倍!
依稀之中,她聽見了外頭傳來了人聲,由遠而近,逐漸地清晰了起來,接著,她聽見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然後,是男人的腳步聲。
最後,是在她的視線所及之處,她看見了一雙男人的靴子,這雙靴子剛才在拜堂時她見過,就站在她的身畔,與她一起拜堂成親。
烏天耀站在自己剛娶進門的媳婦兒面前,斂眸盯著鳳冠上的紅蓋帕,半晌沒有動靜,他看著蓋帕上的花繡,就算他是個不懂風雅的粗人,都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來這繡帕的精緻細膩。
「你還是不揭帕子嗎?這鳳冠壓得我好沉。」見他久久沒有動靜,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嬌嫩的聲音柔軟而且含蓄。
聞言,烏天耀揚起一抹輕笑,渾實的笑聲從他的喉間震出,他伸出大掌,以修長的手指勾起蓋帕的一角,撩起到足以看清楚她全貌的高度。
這時,胡荼靡恰好揚起眸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瞬間,她心裡感到訝異,他比她想像中看起來年輕,飛揚的劍眉下嵌著一雙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之下,薄唇因為微笑而彎著好看的角度,她以為自己會嫁給一個滿臉橫肉的海賊頭子,但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無論以哪個角度看來,都稱得上是一個好看的的男人。
「我先幫你把頭冠取下來。」他說。
「嗯。」她點點頭,斂下杏眸,任他伸手取下沉實的鳳冠,再仰眸,吃驚地發現他的臉龐就近在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之外。
「荼靡。」他定定地瞅著她光潔的臉蛋,即使在如此近的距離細瞧,依舊瞧不到她的臉上有一絲毫的瑕疵。
聽見他以低沉的嗓音喚出她的名字,胡荼靡微訝地仰視著他,好半晌不能動彈,她無法釐清此刻自己內心的感受,只覺得有一圈淡淡的漣漪在心中被激起,喚起她心裡熟悉的懷念。
五年了!自從娘親去世之後,就不曾再有人只是喚著她的名字,而不帶任何厭惡或是鄙視的意味。
直到這一刻,當他喚著她的名字,在她心裡湧起的激動,才讓她赫然發現,這些年來她是如此地孤單寂寞。
「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不能這樣喊你的名字嗎?」烏天耀挑起眉梢,對於她的訝異表情感到不悅。
「不!當然不是!」她用力地搖頭,「我只是覺得驚訝……因為已經好一段時日不曾有人這樣喊我了。」
「你的家人不喊你荼靡,那他們喊你什麼?」
「不是名字的問題,而是他們……」說到一半,她忽然打住,輕輕地笑歎了口氣,「不說他們,我喜歡聽你喊我名字的語氣,會讓我覺得自己的名字原來很好聽。」
「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是,雖說是娘親取的,但一直到她去世之前,我都不敢跟娘說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她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為什麼?」他好奇地問。
「開到荼靡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春季的二十四花信以梅花為先,往往開到荼靡花時,就已經近了尾聲,所以荼靡花代表結束,是盛開燦爛的結束,是美好的結束,你不覺得聽起來就令人覺得悲傷嗎?」
「我不覺得。」他一口否決了她,唇畔勾起一抹微笑,伸手解開她後頸上挽住頭髮的簪子,看著她一頭青絲如瀑般洩落雙肩,紅色的嫁衣與烏黑的髮絲,將她原本就極白皙的肌膚襯得更加剔透動人,「我不管你的名字是不是一個悲劇,我只知道自己喜歡你的名字。」
「你一向都是這麼我行我素嗎?」
「是。」他的笑容咧得更大,「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很多人都說我個性不好,最好少惹我生氣,越早知道這一點,對你而言是件好事。」
胡荼靡笑著搖搖頭,其實她說那句話,並不是暗指他的個性不好,而是覺得他好勇敢,只要心裡篤定了想法,便不管旁人怎麼說了。
她心想,或許,只要他繼續堅持自己的喜歡,有朝一日,她會因為他的喜愛,而愛上自己的名字,再也不會因為它充滿了令人悲傷的含意而難過了。
「站起來,替我脫下外袍。」他出其不意地命令道。
「是。」她站起身,依言照做,只是當她卸下他的外袍,要走向一旁的架子掛上時,纖腕卻被他大掌給一把握住。
「先不忙,把袍子隨便扔下,然後解開我的腰帶。」他渾厚的嗓音依舊一派輕鬆,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胡荼靡遲疑了半晌,將手裡的袍子擱到一旁的矮凳上,回到他的面前,動作笨拙地替他解開腰帶,腰帶解開之後,就在她停下手時,又被他一掌按住,纖手貼在他硬實的腹部,感受著他肌理之下充實的力量。
「帶子也要解開。」他沉靜地笑說。
「是。」她咬著嫩唇,動作因為心跳加快而變得更加笨拙。
外衣的繫帶在她的手裡鬆脫,一瞬間,衣服的兩襟敞開,她仰起澄澈的眸光,看見裡頭的單衣,還有他鎖骨之下隱約浮現的胸膛曲線。
「第一次為男人寬衣解帶?」他背著雙手,傾臉在她的耳畔輕笑問道。
「那當然。」她飛快地回答,臉兒漲得通紅。
「那想不想試試看第一次被男人寬衣解帶?」他含笑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戲謔,看見她白皙的肌膚因為紅暈而更加透亮,心想以後自己只怕會以逗弄她臉紅為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