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辰參相待

第9頁 文 / 舒格

    本該離去的秦雪郁腳步慢了,咬住了唇,忍著笑意看他,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樣。

    望著她似笑非笑的俏臉,又看看自己的處境,江萬翼忍不住,唇際揚起一抹苦笑!

    他真是名副其實的「栽了」

    帶兵之將都知道,若是弱點被對方掌握,那是大忌,必死無疑。

    這會兒北漠的掌符參將才上任沒多久,把柄就被人抓在手裡,從此陷入悲慘的境地,簡直毫無招架能力。

    「……所以,你先按兵不動,不只為了讓士兵休養生息,也是打算等到西疆慕容帶兵過來之後,再統合戰力?」如此話題,照說該是發生在將軍或參將的營帳內,聚眾商討軍情時;但,實際的狀況,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靜謐無人的河谷深處,有人影一雙。男的僵坐在大石上,也像是石雕般動也沒動,背脊挺得筆直。

    另一個人看起來就舒服多了,不但硬耍賴故意坐在他腿上、靠著他寬闊胸膛,還抓著他的大手玩,一面閒聊似地問著軍情,非常愜意。

    石頭是硬的,她很軟;石頭是冷的,她很溫暖。江萬翼處在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一點兒也沒享受到,只覺得是深深的折磨。

    折磨歸折磨,但、心底卻偷偷有股暖暖的、甜甜的滋味在蔓延。越是這樣,他越發不敢造次,坐得更筆直、僵硬了。深怕一個不注意,情況就更加難以控制。畢竟之前稍微失控過一次,就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要統合之前,總得有最新的情勢,就讓我帶幾個兵出去追查一下嘛,保證不出兩三天就能回報。」她說得好輕鬆,好像在跟情郎要胭脂花粉似的。但她要的可不是胭脂花粉這種好打發的,她要的是軍令啊!

    「二小姐,出兵一事不宜說笑,可不可以請你坐好,我們……好好從長計議?」江萬翼壓著嗓子,平板地說著。

    「我哪裡說笑了?」秦雪郁詫異地看他一眼,好像聽不懂似的,「我這不就是在跟你從長計議?是你耳朵硬,總是不答應我!」

    說著,她還伸手想去摸他已經泛紅的耳朵。江萬翼眼捷手快,立刻抓住了。

    「要商討軍情大事,請二小姐別私下來談,應該是到營帳中,跟眾人一起共商大計才是。」他苦口婆心勸著。

    她眼睛故意睜得更大,滿臉驚訝,「你是要我在眾人面前這樣、坐你腿上說話?」不大好吧?

    江萬翼登時語塞,一股無奈染上他英挺陽剛的眉目。

    拿她怎麼辦呢?勸也勸不聽、說也說不通——

    「有這麼難受嗎?」她索性攀住他的頸項,嬌軀貼得更近,甚至還不安分地扭了扭腰,好坐得舒服些,貓兒般地磨踏他,一面若有所思地說:「我聽他們說,有姑娘可抱比打勝仗還愉快,可你現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愉快。」女孩子家在軍隊裡混就是這點麻煩,該聽的都聽進去了,不該聽的也全都沒漏。依她這個好奇大膽的心性,至今還沒出事,真是老天爺有保佑!

    「二小姐。」他何止不偷快?江萬翼真是像被丟在油鍋裡煎,咬牙切齒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以後,別再聽士兵閒磕牙、胡言亂語了。」

    「哪兒是胡言亂語,他們明明這麼說過。還說,姑娘家只要一撒嬌,他們就什麼都許了。」秦雪郁偏著頭,困惑卻認真地問:「我不是姑娘家嗎?還是撒嬌撒得不對味,你怎麼完全無動於衷?」

    上天明鑒,她還不對味兒?光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氣息,就已經夠勾人了;他雖內斂,但可還沒死!要是讓她知道他心裡的波濤洶湧躁動,她就不會說出「無動於衷」這種話了。

    但出兵之事不可兒戲,尤其她被馬賊擄去時的凶險場面還猶在眼前,江萬翼絕對不會讓她再度涉險。所以,他還是得壓抑一切綺思,嚴肅地搖頭,硬起心腸說:「二小姐,這不成的,不用再浪費唇舌了。時間已經不早,你該走了。」這倒是真的。一大清早就跑來纏他,此刻天光已經漸漸浮現,軍營裡也開始有人走動,該是她離開的時候。

    秦雪郁不甘願地撐著他堅硬胸膛,準備起身;突然之間,像是發現什麼新鮮事,驚呼起來:「你的心跳得好快!」

    是要他怎樣呢?真以為他是鐵打的人、石鑿的心?他也是血肉之軀,還是血氣方剛的男子,一向過人的自制能力,在她的面前,漸漸崩解中。

    江萬翼無奈,只是歎了一口氣。「二小姐,以後請別再來了。不管問幾次答案都一樣,我不能同意撥兵讓你出去追查。馬賊凶悍心狠,若再像上次那樣被俘的話……」

    「噓。」玉手按住了他堅毅的唇,「你又要說教了?我不愛聽。」

    「可是!」

    「就說不愛聽了,你還偏講?」她瞪他一眼,「好歹我也是堂堂北漠軍的參將,怎麼著,兵符現下在你手上可偉大了,不把我放在眼裡嗎?強龍不壓地頭蛇,你聽過這話沒有?」

    江萬翼還是想歎氣。「二小姐就這麼不甘心?」

    也難怪了,兵權硬生生給他拿走,不管是誰都會心有不甘吧。也是因為這樣,秦雪郁會更加想要有所表現、扳回一城。

    「沒錯。勸你小心點,別一個不當心,兵符又被我拿了回來。」她挑釁似地仰著臉對他說。燦爛嬌顏映著初初破雲而出的金光,更是耀眼莫名,令人難以直視。

    他只能苦笑。

    兩人低聲說著,一面已經走到山谷狹道出口,正要分開時,突然之間,秦雪郁的神色變了,眼神一凜。

    「怎麼了?」江萬翼立刻警覺,迅速往她看的方向瞥去。

    這附近地勢隱密,加上外圍有駐軍防守,不可能有人隨意亂闖。但他們此刻卻清楚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逝,消失在濃密的雜木林間。

    雖然那人一身北漠軍的小兵裝束,照說沒什麼可疑,但秦雪郁就硬是看見了他的一把大鬍子,和那雙破舊、佈滿塵土的短皮靴。她認得那把鬍子,也認得那雙皮靴。鬍子、皮靴的主人,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認得出來!正是那老是擾亂她心神的馬賊首領。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的心莫名地急跳起來,撞得她心口發疼。

    而江萬翼回頭望她。深沉的眼眸中,掠過了一抹濃重憂慮!

    第5章()

    她果真沒有看錯。兩天之後,秦雪郁再度證實了。那人到底怎麼混進北漠軍的營地,又怎麼混到一套小兵衣服,還在軍營裡自由走動、不被發現的?最驚人的是,當她在河邊信步亂走深思之際,猛一抬頭,竟然就看到他立在河的對岸,遠遠朝著她望!

    河水湍急,她過不去,他也無法過來,雙方都很安全;但秦雪郁的腰刀還是立刻出鞘,映著日光、河水,閃了閃冷光。

    「你……站住!」秦雪郁死命盯著那人,心中七上八下的轉了好多念頭。該怎麼一不警?要怎麼抓他?他是怎麼進來的?又要做什麼?

    「我就站在這兒沒動,怎麼,你難道抓得到我?」對方輕蔑地笑笑,口氣狂妄,「我早說過了,北漠軍現在是個笑話。想攔我、抓我?沒那麼容易。」

    那氣勢、那口氣、那張狂模樣……就是馬賊的首領沒錯!看他這樣,秦雪郁忍不住想挫挫他的傲慢之氣,「以前也許是,但現在有了京城來的強力援軍,可不能同日而語了。」

    他語氣中輕蔑嘲諷之意更明顯,「京城來了誰?你是說那個呆頭鵝?抱著你連動也不敢動,沒膽成那樣,還是不是男人哪?」

    他看見她對江萬翼私下的糾纏了。莫名其妙地,秦雪郁臉上一燙,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見她俏臉生暈,露出了一絲小女兒羞態,有如星光般一閃即逝,卻是如此引人入勝,河對岸的那人也靜了。

    「你究竟來做什麼?找死?我可以成全你!」她定了定神,朗聲再問。

    對方涼涼地笑了,「我嗎?來看你的。」

    雖然口氣輕佻,雖然隔著滔滔的河水,秦雪郁的心卻又是猛地一跳。因為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極專注地盯著她,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兩人又隔著河對峙了片刻,都沒有動,也沒說話。秦雪郁隱隱約約像知道了什麼,卻又不敢置信!突然,對方濃眉一挑,身形迅速移動,「不過現下再不走的話,就真是找死了,後會有期。」

    「且慢,你給我站住!」她想也沒想地就追了上去。

    一急之下,都忘了面前還有條大河,一腳踏進河裡差點摔倒,跟槍幾下之後才站穩,她急忙抬頭找尋,但對方早就已經不見人影。

    那人一走,她身後就有沉穩的嗓音響起,「二小姐,你沒事吧?」

    原來是江萬翼來了,怪不得賊人逃逸無蹤。

    回頭看到穩若盤石的他,內斂而溫潤的關切眼光……不知為何,一股心慌意亂更尖銳清楚了,彷彿溺水的人看到浮木,她對著走過來的他伸出手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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