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單煒晴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向晚斂起神色問道,卻不待她回答,便在下一瞬間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像我這種走幾步路就咳得要命的病體能練功嗎?如果可以,我倒想問問哪有願意傳授武藝給我的師父。」
「那……」他怎麼能辦到任何動作都不出聲?
「那什麼那?有閒功夫在那兒問些有的沒的蠢問題,還不如幫我洗澡,咱們可以快點結束兵荒馬亂的一天。」唉,也不想想他是個病人很容易感到疲倦,他現在說的每句話可都是在耗盡全身力氣在說的。
「兵荒馬亂?可真敢說,那些追兵是追你可不是追我,要是我一個不爽,大可將你五花大綁再扔到街上。」還不都是他留下的爛攤子,居然還敢要她收!
「你不會。」在她還沒拗到他的畫前,她不會。
「你也說過這世上畫師不止你一人。」她就是不想看她太器張。
向晚回給她的是極有自信的笑容。
她若是真捨得下他去就其他的畫師,便不會日日往他那間破茅屋跑了。
況且他原本住在千里坡住得好好的,若非她的突然出現打擾了他的平靜,也引來那些追兵,他的行蹤才不會這麼快被人給掌握。
禍水就是禍水,果然給他帶來災禍。
「呸!」水綺羅不顧形象的啐了一口,悻悻然說:「別將你自己看得太重,我可是個商人,必要的時候會做出任何犧牲也是在所難免。」
她能救他一次,不表示能救他一千次。
「這與你是否商人無關,正常人在緊要關頭都會選擇自救,而非救人。」如此現實的話,向晚說來雲淡風輕。
他的目光有些迷離,說起話來的口吻雖然淡然,水綺羅卻聽出了那麼一點不同。
他像是在緬懷著什麼。
水綺羅默不作聲的著。
察覺她的視線,向晚也不避諱的迎上她的目光。
「再看下去到天亮都甭睡了。」
「你——」視線被逮個正著,水羅綺一下子紅了小臉,急匆匆道:「那你還不快去洗!」
「我說了我動不了。」向晚攤了攤手,「今天消耗太多體力,若不是你非拉著我東扯西扯,我閉上眼可以立刻睡著。」他是真的很累,不是在開玩笑。
水綺羅抿起紅唇,思索著該怎麼做。
再不洗,水也都要冷了,依他糟糕的臉色來看,確實隨時有可能昏厥……
「好,我幫你洗。」她也不希望自己看中的畫師溺死在洗澡的水裡。
向晚挑眉。
原本還以為這麼說能令她知難而退,看來這個女人的字典裡找不到「放棄」二字。
也罷,累的不是他。
他無異議的伸出兩雙手,「你請便。」
「你不會自己脫衣服?」又不是沒手。
「我沒力氣。」他痞痞的笑著。
「沒力氣還能撐開一雙手?」
聽聞,他的兩雙手立刻下垂。
水綺羅為之氣結,「你最好不要讓我逮到。」邊說,邊開始動手替他褪去衣裳。
「快點,我快睡著了。」向晚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催促她。
聽見他的話,水綺羅實在難嚥下這口氣,手上的動作既粗魯又大力,幾乎像是想把他的衣服給扯破,扔到一邊再踩個幾腳才痛快似的。
向晚則像個沒事的人,不吭半聲,表情還挺享受的。
反倒是水綺羅動作逐漸緩了下來,當她一雙小手擱在他的褲頭上,她幾乎一點動作也沒有。
「怎麼了?快脫呀。」這氣焰高傲的小妮子也會害羞呀!向晚故作不解,連聲督促她別停下來,「我很累了,你再不快點,就讓我去睡覺。」
她沉默不語,盯著他的褲子好半晌後乾脆收手,背過身去,淡淡地拋下一句:「你自己來。」
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隨便替男人脫褲子?況且長這麼大,她連替小弟水銅鏡換衣裳都沒有,他憑什麼要她來脫?
「我動不了……」話尾未落,只見水綺羅以飛快的速度重新回到他面前。
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她祭出虛偽的假笑,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楚:「再囉嗦我就直接把你扔進浴桶裡。」
「母老虎。」他發出輕笑。
「老病貓。」她不甘心的堵了回去,還是感覺到自己輸了。
誰教他臉上的笑意是那麼的自信,而她卻氣得火冒三丈,氣勢上就輸了人許多。
向晚唰的一聲站起身,水綺羅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幹嘛?」他剛剛不是說動不了嗎?
「脫褲子。」他露出可惡的笑,沒知會一聲便把褲子給褪去。
「向晚!」水綺羅急急的閉上眼,忍不住怒咆。
呼!好險沒看到怪怪的東西!
第3章(2)
「小聲點,不怕被人發現這房間裡有第二個人在嗎?」他邊說邊悠哉地踏進浴桶。
這不要臉又可惡的男人!她在心中不斷咒罵。
「你還在磨蹭什麼?快過來幫我洗呀!」撈著浴桶裡的水,熱而不燙的溫度暖透了他陰寒的身子,精神漸漸回到體內,他嘴上更是毫不留情。
「叫叫叫,總有一天換我使喚你。」水綺羅小聲念著。
「你說什麼?」向晚沒聽清楚。
「沒事。」水綺羅賭氣地轉過身,閉上雙眼朝著浴桶的方向摸索走去。
趴在浴桶邊緣,他以優雅明快嗓音挪揄,「你確定要這樣幫我洗?」
「這樣就足夠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即使閉著眼,她臉上的神情仍是充分表現出侮蔑。
「不就是你渴求已久的畫師嗎?」他天經地義的語氣,大大激怒了無言反駁的她。
水綺羅彷彿聽見理智斷掉的聲音。
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生氣只是助長他的氣焰。
怪了,今晚的她似乎特別沉不住氣,以往還能還以顏色的場面,全都被他輕而易舉的贏得勝利,而她只有怒火越發上揚的趨勢,難道是因為……她正要替他洗澡的關係嗎?只是閉上眼睛就會氣勢矮了許多?
還是因為他現是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想到這裡,嬌俏的臉蛋染上些許不可否認的紅暈。
「你倒是很會說……怎麼不乾脆替我把繡圖畫一畫?」
要是拿到繡圖的話,她才不會淪落到替他做牛做馬,任他差遣的地步。
「好了……該怎麼洗呢?」偏偏那個驕傲愛使喚人的男人還嘲弄的笑問。
「我說有辦法就有辦法!」水綺羅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絹帛,浸到水中,從頭到尾眼睛沒有睜開過。
「你拿絹帛洗身?」這妮子未免太奢侈了。
「怎麼?有哪不對嗎?」水綺羅理所當然的反問。
在家裡的時候,她可是不會使用同樣的絹帛第二次,可是既然是出門在外,也只得將就了。要知道她在艷城可是專居中布匹管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姐會想將她嫁給南方的布匹大商樊皇雅的原因。
只是……為什麼大姐誰的婚事也沒插手,偏偏要插手她的?
對所有手足的性子摸得透徹的大姐應該知道,看起來最盡心盡力聽從命令的她,和性子活潑外向像個三歲孩子一般難管教的六妹水步搖比起來,她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服從命令,相較之下,如野馬般難馴的六妹則因對大姐絕對的崇拜,反而會聽從大姐的任何一道命令。
可逃婚不代表她一輩子都不想回去,而犯了錯要回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個能工巧匠將功抵過的辦法。
向晚的繡圖就是她的籌碼。
約莫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向晚搖搖頭,不發一語而沉默。
艷府水家的大氣在她身上一覽無遺。
「那些人為什麼追你?」短暫的岑寂後,她狀似不經意的提起。
「與你無關。」他簡單一句話便拒絕回答。
「我是最有關的吧!」她柳眉倒豎,語氣很是不悅。
她是有資格問的!畢竟是她救了他一命,若非有她在,他可能早被剁成泥削成渣了。
向晚睨了她一眼,「大概是一些跟你來意相去不遠的蟲子吧。」
即使閉著眼,水綺羅也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嫌惡有噁心。
「蟲子?」她的唇邊泛起和他分毫不差的輕諷弧度,「你看過哪只蟲子會捧著大把大反的銀兩送到你面前嗎?」
根本就是他太不識好夕。
「沒有。」軟軟的小手在他身上遊走著,向晚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歎,「不用身外之物引誘我的人還沒見過。」
聽見他的歎息聲,她一掌朝他腦門巴下去。「如果不用銀兩買的話,你也活不下去,這就像人信在市集裡無論是以物易物,或是花銀兩買東西,都是為了互通有無。」
「那又如何?」向晚吃痛地瞪了她一眼,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正閉著眼。
唉!閉著眼也能打這麼準。
「如果每個欣賞你的畫的人都不原付出代價,便要搶走你的畫,要不了多久你就坐吃山空等死啦!」他以為食物或酒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事實證明我還沒死,不是嗎?」
「但你不是在等死嗎?」她一針見血的頂回去。
在水綺羅看來,他是個窩在病榻上等死的可憐蟲,不願執筆就算了,連大夫也不看,這不是等死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