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芃羽
四個人影正走出機場,男子因受重傷,坐在輪椅,推著他的女子,雖短髮褲裝,卻美艷嬌麗,她眼角含情,不時與男子對看說話。
走在後方的年輕女子正挽著貴婦人的手,臉上掛著開朗自在的笑容,和一種迫不及待想見情人的興奮。
是天意嗎?天眼最後讓她看見的,竟是公主和天工幸福的一幕,這是否表示,她當年的作法,並沒有錯?
「你在看什麼?」游刀警覺地轉頭,卻只見一片人潮。
「我能看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她自嘲。
游刀又多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從人群掃過,依然沒有發現什麼。
視而不見,見而不識,這,就是無緣。
即使趙慕賢和黑靖她們一行人提早從香港回來,即使游刀盯上了她,也來到機場,但,有她擋著,他們就是不會相遇。
她低頭輕歎。
「你少給我裝蒜,你的天眼什麼都知道,告訴我,天工轉世後,人在哪裡?」游刀氣憤地攫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她閉上眼睛。
「我會有辦法逼你說的。」他陰驚一笑,朝手下命令:「把她帶走。」
四名手下於是上前架著她走出機場,上了一輛休旅車。
不久,她被帶進了一個隱密的地方,像是個迷宮,走了往下的階梯,又轉了好幾個彎,又往上走,原本濕悶的空氣,在進了一扇門之後,頓時變得清冷冰涼,但,卻令她瞬間悚然。
這裡……有混著火藥的鐵屑腥味,以及一股不祥的戾氣。
「歡迎光臨我的秘密軍火庫,這裡戒備森嚴,銅牆鐵壁,你就算死在這裡,也沒有人會知道。」游刀沉笑道。
軍火庫,火花,一片血紅,死亡……這裡,就是天眼預見的地方嗎?
她輕顫著,胃隱隱絞痛。
「不過,如果你說出天工在哪裡,我就不殺你。」
「你怎能肯定天工已轉世投胎?」她不想被他看出她的恐懼,冷聲問。
「你以為我不知道?美人瓷被盜出公主陵寢,天工就會轉世,他人一定來到這個世界。」
「就算他已轉生,也已不是你心目中的天工了。」她淡淡地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擰起凌厲的濃眉。
「我就告訴你吧!當年我在美人圖上動了點手腳,天工此生,已成了一個女人。」
「什麼?」他一怔,隨即臉色大變。
女人?天工……成了女人?
「公主要他變成女人,就是為了斷了你的奢念。」她很清楚,將軍愛上的是男人的天工,迷戀的是那種女色男相,一旦天工變成女的,就不再是他要的天工了。
「你……你……」游刀衝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如刀地瞪著她。「你真的……把他變成了一個女人?」
「不但如此,她已遇上了此生的情人,也懷了孩子,即將成為母親,她的愛情已經修成正果。」她無畏地繼續道。
「不!不!不可以!我的天工……怎麼可以……不——」他重重甩開她,抱著頭痛苦狂喊。
穿越生死,他只想在今生見他一面啊!再見一次他原來的模樣……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仍繼續刺激他:「我早就說過,你永遠也得不到他,你只能不斷地追逐一個不存在的影子,不斷地失望,然後痛苦而死。」
他渾身一僵,猛地抬頭,惡狠地瞪著她。
「你喜歡的人,從來沒把你放在心上,在天工的記憶裡,根本沒有你,你何苦執迷不悟?」
「閉嘴!」他怒吼。
「我真是同情你……」
「我叫你閉嘴——」他火爆地伸手抓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拉起,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耳朵嗡嗡作響,痛得差點昏厥。
「這一幕很熟悉吧?千年前你死在我手裡,這一世,你也逃不了的,別想故意激怒我,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死得太痛快!」他滿腔怒火化為惡狠的獰笑。
「殺了我,你一樣會陷入你自己詛咒的循環之中,一再地重蹈覆轍……」她嘴角滲血,虛弱地道。
下咒的人,永遠逃不了命運的反撲,她如此,黑靖如此,游刀亦是如此。
「我不在乎。如果不能得到天工,那我就奪美人瓷,只要有了美人瓷,天工就會回到我身邊!」他狂烈地咆哮。
「美人瓷早就碎了。」她輕哼著。
「碎了?」他愕然。
「它,早已變成了一堆碎片,就算你得到它,天工也不會再出現,死心吧!」
他凌厲地瞪著她,許久之後,突然大笑。
「哈……淨衣啊淨衣,你費盡心思要我放棄美人瓷,就是要保護東方家和東方傾國吧?」
她沒吭聲。
「東方家受了美人瓷的詛咒,怎麼可能讓它碎掉?」
「信不信由你。」
「哼,等東方傾國把美人瓷帶來,就會知道了。」
「你不會有機會和他見面的。」
「機會?我可不需要機會,命運就會把他帶到我面前了。」游刀說著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陰笑著:「這是你欠我的。」
她不安地蹙著眉。
「別忘了我和你之間的羈絆,千年前我就說過,除非我得到美人瓷,否則,你和你『深愛的人』,都會悲慘地死在我手裡。」他靠近她耳邊邪惡地說著。
她厭惡地閃開,反擊道:「別太得意,你的怨恨會成為詛咒,是因為法劍和陰氣的交互作用,你自己本身也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是啊,千年前殺了你之後,國師一狀告到皇上那裡,皇上念在女兒情分饒我一命,卸我武職,但我卻沒活下來,因為,隔日我就在回家途中被一群人以亂刀砍死,棄屍荒郊……」他扭曲著臉道。
「惡念吸引惡念,這是蒼天的制裁。」
「去他媽的制裁!那根本是國師派人來殺我的,他要替他最鍾愛的徒弟報仇!」他說著突然又摑了她一掌。
「唔……」她被打得眼冒金星,癱在地上。
「但國師殺得好,我當時如行屍走肉,生不如死,死了正好可以追隨著天工的魂魄,死了才能期待來生見到他……」他的語氣裡有著深切的渴望。
可憐的人,為情所困,生生世世都過不了情字這一關,最後,把自己折磨成惡鬼,傷人,也傷己。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長氣。
「可是,他卻因為你的施法,今生變成了女人……你說,你該怎麼賠償我才好呢?」游刀對著她,滿臉都是憎恨。
她沒力氣回答,他卻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拉起來,詭笑道:「我看,就用你的愛情來償還吧!」
「不……」她知道他的企圖,臉色丕變。
「沒錯,我要他,那個妖美得讓人魂癡神蕩的東方傾國,你就把你深愛的男人賠給我吧!」
「你得不到他,也不會再見到他。」她冷冷地道。
「哼,還以為事事逃不過你的天眼,不過這次你可就看走眼了。聞知來,我跟你打賭,我很快就會再見到他,你也一樣。」
說罷,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針筒,往她的手臂上紮下。
「啊!」她驚痛地低喊。
「這是種慢性毒藥,它會在八小時之內隨著你的血液,慢慢滲入你的體內,腐蝕你的內臟,最後四小時,你會持續痛,愈來愈痛,最後痛到七孔流血而死。」他在她耳邊陰笑。
「你……」她驚恐地抽氣。
「你只剩下八個小時的生命,如果東方傾國知道了,再看到你這副可憐的樣子,應該會拚死趕過來吧!哈哈哈……」他大笑地起身,轉頭低喊:「馬海,打聽到東方傾國的手機號碼了嗎?」
「是的。」
「幫她拍張照,和簡訊一起傳給他,告訴他,八個小時內沒帶著美人瓷單獨來見我,就準備替聞知來收屍吧!」
「是。」馬海用手機對著聞知來挨了揍的紫青臉孔拍了一張照片,傳出簡訊。
她小臉刷白,全身輕顫冰冷,腦中閃過第一次「見」到東方傾國時的驚艷與毀滅,那可怕的預言,難道真的躲不過?
不,不要,不要來!傾國,求求你,千萬不要來!
不要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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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傾國坐在床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大床右邊的空蕩,動也不動。
她走了。
他知道。
昨夜的纏綿和溫存,是她最後的告別,彷彿要把她這一生的愛情在一夜裡燃燒殆盡,而且,只為他燃燒一次。
她給了他所有,但最後,卻連一點餘溫都沒留下。
枕頭上一片冰涼,就和他的心一樣。
沉著俊美的臉龐,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床單上那點點落紅:心,狠狠地抽痛著。
想起她潔淨白皙的身子,想起她在他懷中的呻吟,這些紅漬,就更顯得諷刺。
「這算什麼?你想一個人躲到哪裡去?都跟你說了,要死就一起死,為什麼你還是拋下了我?」
揪緊床單,他喃喃自語,神色冰冷,眼裡卻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房門輕敲,東方風華走了進來,看他一臉沉凝,歎道:「聞知來有事回蘇州去了,我叫三十隨身保護她,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