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烽火四:情關

第22頁 文 / 凌淑芬

    我有點累的神情,問著霍德:「你想要什麼呢?我們這樣糾糾纏纏的,難道你還不感覺厭煩嗎?」

    他轉頭看著機窗外,好久好久都不說話。終於,他轉回來看著我說:「你們家還欠我一條命。」

    我只差沒跳起來。

    「我們家哪裡欠你什麼命?」我氣呼呼地問他。

    「你們還欠了我一個父親。」他說。

    「我們哪裡欠了你你父親的命!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亞里斯朋沒有兒子,你不是他兒子!」

    他說:「那是你們自己講的,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我選擇不相信,所以,你們還是欠我一命。」

    這男人竟然說這種話耶!氣死我了,媽咪,你能相信嗎?

    我氣到躺回椅子上,眼睛閉起來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竟然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笑起來,然後說:「所以,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要了。你把他還給我,我就當作你們家不再欠我一條命。」

    我驚得彈坐起來拚命瞪他。

    這個男人接下來就完全不理我了,自顧自喝他的飲料,看他的雜誌。

    既然整架飛機都已經偷換成他的人,我也沒地方跑了。飛機一到法國,我就被他帶到某個秘密的地方去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我整個人脾氣變得很差,而且很愛哭,連我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我開始處處挑他毛病,想讓他日子跟我一樣難過。

    媽咪,你別看,他這人脾氣大得很,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就大聲小聲地跟我吵了。

    可是,好奇怪,霍德好像一夕之間轉性一樣。

    無論我怎麼無理取鬧,他都不生氣。有時候我氣得急了,躲到房間裡去哭,他會走進來,什麼話都不說,只是抱著我,任我怎麼罵他都不回話,只是很溫柔地抱著我。

    這是另一個我不懂的霍德,他真的很讓人迷惑。

    有一次聊到孩子的性別,他說我肚子裡的應該是男孩,可是我想到媽咪以前說過,你懷兩個哥哥的時候都風平浪靜,獨獨懷到我,狀況特別多,整個人也特別不舒服。我現在就覺得不舒服到極點,所以我認為我肚子裡的應該是女孩。

    我們兩個人爭論了一下,我為了要整他,就故意跟醫生講,不要告訴我們孩子的性別,等出生的那一刻再說。

    霍德啼笑皆非,說:「這樣小孩子的東西不好買。」

    我才不理他呢!

    平時他看得我很嚴,出入都一定有人跟著,家裡的電話也不能隨便撥外線,所以我想購物的時候只能拖他出門。

    我只管買女生的,他只管買男生的,結果我們家裡堆了一堆嬰兒用品,男女生的都有。

    到了要生的那一天,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痛不欲生」。媽咪,你竟然還能生三個,真是辛苦你了。難怪東方人有那句話:「養兒方知父母恩」。

    我陣痛了足足二十個小時,最後終於把孩子生出來了——結果,是他贏了。孩子是個小男生。

    他把我們的孩子取名叫「裡斯」,說是為了紀念「我們家欠他」的那個父親。我本來想三天不和他說話的,可是後來又想,亞里斯朋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孩子取名「裡斯」,爸爸應該也會很高興才對,才不和他計較。

    不知道為什麼,懷孕期間一直忙著和他鬥氣,沒有時間想家,照理說孩子生出來之後,應該更忙才是。可是我卻突然突然好想爸爸媽媽——

    看著哇哇哭的孩子,我一直想著小時候爸爸媽媽一定也這樣看著我哭。

    看著吃奶的孩子,我一直想著小時候你們也一定這樣餵我。

    我變得越來越憂鬱,霍德急了,以為我得了什麼產後憂鬱症,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我想我爸爸媽媽。」

    他臉色一沉,什麼話都不說轉頭就出房間去。

    我一個人陪著小寶寶,覺得更委屈更難過,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他回來之後,就……咳……這一段略過。

    總之,我左思右想了幾天,在孩子大約四個月大的時候,我跑進書房找霍德談。

    我說:「你說你要孩子,孩子歸你就算還你們家一命。好吧,我同意,孩子可以交給你,現在我們家什麼都不欠你了,你可以放我回家了吧?」

    他臉色大變!

    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臉色變這麼快的。不騙你,媽咪,我那時候真的有點嚇到,可是一想到我要回家,我又很勇敢地站在那裡對抗他。

    他的臉色又陰又沉,颱風暴風龍捲風全都刮過一遍。

    可是話是他自己說的耶!他只說他要孩子,又沒說他要孩子的娘,那我把孩子生下來了要回家,有什麼不對?

    最後他氣得臉色發青,什麼話都不說,撈起外套就衝出門,當然又把我氣哭在那裡。

    認識他之後,我真的變得越來越愛哭了。

    一直到隔天深夜,他才回家。我那時已經哭到睡著了,他莫名其妙地摸上床來,又……咳,這段再略過。

    總之,家裡的氣氛陰陽怪氣了好幾天。他很明顯一直躲著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終於,隔了一個星期,有一天我在廚房裡弄雅麗絲嬸嬸拿手的甜芋糕,打算打打牙祭,他突然走了進來。

    我不理他,繼續烤蛋糕。蛋糕烤好之後,我切了一塊給他,再切一塊給自己,自顧自坐在餐桌旁吃了起來。

    有一會兒我們都沒說話。等吃完蛋糕之後,我泡了茶,他自己去倒了一杯回來之後,突然站在流理台旁跟我說:「你說謊。」

    我一下子愣住了,抬起頭問他:「我哪裡說謊?」

    「你明明說小孩是女生。」他喝了口茶道。

    我啼笑皆非。「這種事誰會知道啊!當然是胡亂瞎猜的啊!」

    他那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可是你說是女生,我就相信是女生,結果卻是個男孩。」

    「你不是想要男孩嗎?」我瞪他。

    「不管怎樣,你還欠我一個女孩。等你把女孩生回來了,我就放你走。」然後他就走掉了。

    氣、死、我、了!

    天下怎麼有這麼可惡的傢伙?

    自己出爾反爾,還說是我騙他!

    這樣一個生完又是一個,誰知道要生到公元幾年?我可不是專門生孩子的母豬!

    我氣到衝去書房找他理論,結果……嗯,略過。

    也不知道是老天幫忙還是怎麼的,在裡斯五個月大的時候,我……我又懷孕了……

    我沒有想到第二個孩子會來得這麼快,霍德也沒有想到。當我告訴他,我又懷孕時,他呆住了。

    接下來……嗯,他變得非常古怪。

    這次他不再像第一次我懷孕那時一樣,隨時黏在我旁邊,而是站在一點距離以外,用一種很小心很謹慎很……奇怪的神情瞄著我。

    隨著我的肚子越明顯,他的神色就越陰暗。

    這次我不等了,一待孩子的性別可以確認之後,我就請醫生告訴我們。

    這次是個女孩。

    知道是女孩的那天,霍德神情陰暗地走出門。這一次,足足三天都沒有回來。

    媽咪,我終於對這個男人失去耐性了!

    天下怎麼會有這麼、這麼、這麼、這麼、這麼笨的男人呢?

    他就開口說一句愛我,希望我留下來,又會怎樣呢?

    他也不想想看,他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可以把我帶走?

    我第一次落入他手裡,勉強可以說出奇不意,情有可原。可是都已經第二次了,我身邊一堆爸爸叔叔伯伯哥哥,個個身手了得,他怎麼會以為他能輕易接近得了我?

    他以為他去那個慈善晚會,哥哥和爸爸會不知道嗎?

    他以為晚上和我約在涼亭裡,在我身後林子裡的都是些什麼人?

    如果我自己不願意,他怎麼可能帶得走我?哥哥再怎麼不滿,怎麼可能讓我一個人進那個涼亭見他?爸爸又怎麼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把滿飛機的人都換掉還裝作不知道?

    我已經給他製造夠多的機會,讓他說出他是愛我、要我的,讓他想出其它更好的方法把我留下來。這個笨蛋卻圍著我打轉半天,只想得到讓我不斷懷孕這個爛方法!

    男人全部是未開化的史前生物!

    我終於明白了。對這個男人耍什麼女人家的心機是沒用的,他就是要人家一棒子打醒,他才會明白。

    他以為我不知道,所謂他「不在家」的那幾天,其實半夜他都有回來,偷偷摸摸到我房裡,查看我的情況。

    我只是瞇著眼睛裝睡,其實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他怕我一睜開眼睛又抓著他談要走的事,所以死都不敢在我醒著的時候出現。

    最後我失去耐性,我跑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他:「霍德,你愛我嗎?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他愣愣地看著我。

    我用腳底板打拍子,不耐煩地說:「說啊!」

    他臉色又紅又白了半晌,終於慢慢地點頭。

    我立刻說:「好,那我也愛你,我答應留在你身邊。」

    然後我就跑去廚房烤蛋糕了。

    這個男人足足在書房裡呆了半個小時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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