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凌淑芬
「沒啦!」小公主俏臉漲紅。
「還說沒有,那個明明是你的床單!六歲了還尿床,哈哈哈哈!樂雅尿尿鬼!愛尿床的尿尿鬼!」
「沒啦!沒啦!」小公主滿臉通紅,最後惱羞成怒乾脆大哭。「沒尿啦!嗚哇——」
「你們兩個又在吵什麼了?」媽媽好奇地探頭查看。
「嗚——」小丫頭撲過去抱著媽媽的腿放聲大哭。「沒啦,就說沒了還一直講!就說沒了!嗚——嗚——」
「尿尿鬼!尿尿鬼!」啦啦啦。
「思克。」菲雨瞪二兒子一眼。「你幹嘛這樣笑人家?你自己小時候還不是一樣會尿床?」
「可是我現在沒有啦。」思克幸災樂禍地道。
「嗚——氣死我了。好生氣好生氣!」小公主蹬蹬腿,咕咚咕咚衝回房間裡。
到了晚上,氣到不吃飯的小丫頭終於肚子餓了,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客廳的大鐘噹噹噹的敲了十下,一個小身影鬼鬼祟祟的從房間裡溜出來,躡手躡腳跑進門口還透著燈光的書房。
小傢伙滿意地找到她最堅強的靠山——爸爸。
阿比塞爾一手支著下顎,正在翻看一份重大刑犯的假釋申請,驀地,一團粉嫩嫩的小身體鑽進他的懷裡。
「爸爸。」
他嚴峻的神色霎時舒緩了,把心愛的小公主抱坐好。
「小傢伙怎麼還不睡覺?」
「爸爸,走。」小公王拉著他的手,急切地要跳下來。
「去哪裡?」他一怔,起身跟她走了幾步。
「我們一起離家出走。」樂雅堅定地道。
……這小東西離家出走還不忘帶上他?阿比塞爾真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怎地。
「我們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他牽著女兒的手走下樓梯,一邊慢慢地問。
「二哥壞壞,我們不要跟他住了,我們去找大哥。」
原來她的離家出走不是要隱姓埋名,而是從家裡換到大哥的軍校宿舍。
「那媽媽怎麼辦?我們一起跑掉了,媽媽會想我們呢,樂雅不會想媽媽嗎?」阿比塞爾故意問。
樂雅掙扎了一下。
二哥欺負她的時候,媽媽有幫忙罵二哥。可是今天晚上她不出來吃飯,媽媽也罵她了,這樣子要怎麼算呢?
經過一陣天人交戰,親情的偉大還是戰勝了小小的衝突。
「那我們去找媽媽,我們一起離家出走。」她堅定地握起粉拳。
阿比塞爾肚子裡暗自好笑。
「好吧,不過爸爸肚子餓了,我們先吃宵夜好不好?吃完宵夜才有力氣離家出走。」這小傢伙晚上沒吃,他知道她一定撐不了多久。
果然,公主的小肚子一聽見食物,立刻應景地咕嚕嚕叫起來。
「……好。」吃飽才有力氣跑走。
於是父女兩人腳步一轉,轉而往廚房的方向進發。
菲雨一如慣例在熱廚師事先準備好的宵夜。多年來,宵夜時間一直是夫妻倆獨享的寧靜時光。
「我馬上就好……」她回頭一看,嗯?怎麼多了一個?「這小傢伙也知道餓了?」
阿比塞爾牽著女兒走過去,輕吻妻子頰畔。「我們要離家出走。」
「對。」小公主嚴正附議。
「那你們是來打包食物的?」菲雨挑了下細緻的眉。
「沒啦!我們吃飽飽再走,媽媽一起來!」小傢伙熱情邀約。
有人離家出走還帶著父母的嗎?
「好吧,先吃完再說。」孫猴子怎麼逃得過如來佛的手掌心?菲雨老神在在。
夫妻倆陪著女兒吃了一頓宵夜。果然,某人的小肚子才剛填飽,就不爭氣地在父親懷裡四仰八叉睡到翻過去了。
於是,生平第一次的離家出走,只走到廚房,就轟轟烈烈的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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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你能跑到哪裡去?」
咻!鞭子重重地揮在年輕瘦削的軀體上。
被鞭打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兩手手腕被縛,高高地吊起來,只有腳尖勉強著地。
執鞭的中年美婦有著驚人的美麗,臉上涕淚橫陳,反而比被鞭打的少年更激動。少年從頭到尾只是仰著頭看著被吊高的手腕,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想將手從粗繩的綁縛下掙脫。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用了多少的心血嗎?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嗎?我是你的母親,如果不是愛你,我怎麼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訓練你、管教你?你竟然想逃走!」美婦尖叫著,瘋狂地揮打。「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希望,你忘了嗎?你走了,還有誰能替他報仇?」
粗麻繩磨破他的皮膚,腕間一片紅爛,他只是專注地拉扯著,對其它聲音充耳不聞。
「你的父親是勒裡西斯的第一英雄,卻被阿比塞爾害死了……他死得多慘哪!」美婦啜泣。「你還記得阿比塞爾自己是怎麼說的嗎?啊?你說啊!」
啪啪啪啪!鞭聲不停。
「他說,你父親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他說,他已經夠仁慈了,其實他想一刀一刀剮了你父親!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啊!這一切,你當時躲在一旁也聽得一清二楚。」
啪!
「我當初那麼辛苦,躲躲藏藏生下你,為的是什麼?你竟然還想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啪!
每一記長鞭下去,瘦削的身體就抖一下,身上多一條紅痕,破爛的上衣下露出更多歷史痕跡。
男孩已經習慣皮肉痛苦。一如以往,他把心神抽離,讓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具空殼,他的心思專注地在解開手上的粗結。
用麻繩綁他的好處就是他太瘦,綁不牢,他的手腕已經一吋一吋掙脫死結。
啪!
「我只有你可以指望了!我對你這麼嚴厲,還不是為你好?如果不是愛你,如果不是關心你,我何必為你花這麼多心神?」
啪!
為他好!
他們每個人都是為他好!
因為「為他好」,所以他從小受盡責難。
這是愛嗎?這是關心嗎?他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沒有其它人可以比較,他只知道森林裡的幼獸受到的待遇都比他好。
他不懂,如果「愛」是一件讓人這麼痛苦的事,為什麼還有人要把它口口聲聲掛在嘴上?
不再了!
他不再忍了!
從現在開始,他不是任何人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愛,他只屬於他自己!
男孩奮力掙脫手腕,整個人摔在地上。
中年美婦嚇了一跳,揮出的鞭子在空中一頓,回彈的鞭尖反而打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啊!」她痛叫一聲,鞭子掉了下來。
地上年輕的軀體一滾,帶著出人意外的敏捷襲到她腳邊,正好接住鞭子。
中年美婦一驚,大步往後退,才猛然想起,剛才以為他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就把其它人叫了出去,現在這間囚室只有自己和他而已。
「你……你想做什麼?」她盯著兒子炯炯發光的雙眸,背上突然竄上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那不是一個人的眼睛,而是一隻野獸。一隻年輕、暴戾、充滿野性的獸。
「讓開!」男孩輕蔑地推倒美婦。
美婦大驚。「你……你……你敢對我動手?」
少年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雙眼中都是恨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恨誰比較多。是恨這個叫做「母親」卻讓他的生命如地獄的女人?或是恨那個早逝的無能保護他的父親?
最後,他決定去恨那個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我不會再逃了,我會殺死阿比塞爾!」他揮抽抹去嘴角的血痕,眼神如一隻嗜血的狼。「可是你們要是敢再動我一下,我就先殺了你們!」
第二章
軍歌悠揚,旌旗飄蕩,看遊行的人潮排在道路的兩旁,將大街小巷擠得水洩不通。
五月對勒裡西斯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月份,除了國慶日在這個月之外,國立第一軍事學校的校慶也在本月份。
雖然新建立的勒裡西斯民主共和國不再是軍事主義的國家,第一軍校依然是這個國家重要將領的搖籃,因此校慶遊行常有各界的重要官員參與。
每一年五月,人民剛欣賞完國慶遊行,緊接著便是一個星期後的校慶遊行。對勒裡西斯人來說,國慶遊行是一種展現國力的表現,是全國人民的驕傲,象徵著他們從以前貧困的軍事國家,正式進入國力增強的開發中國家。
校慶遊行就有趣多了。參與遊行的軍校生平均年齡是二十一歲,正好是年輕充滿生命力的年齡。大家可以看到正規遊行,雄壯的軍樂儀隊,以及操槍、甩旗等精采的花式演出,全部由現任軍校生一絲不苟的完成。
校慶的高潮一直來到最後一隊——首都侍衛隊的遊行。
首都侍衛隊是勒裡西斯最重要的一支精英團隊,是一支獨立的勁旅,直接聽令於總統,其目的是保護國家重要人物,並確保國家在危難中依然能維持運作。除此之外,他們也是軍人中的警察,若軍隊中發生任何弊案,首都侍衛隊會立刻介入調查。同樣的,他們也是警察中的軍人,若警政單位出現疏失,他們也扮演中立的調查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