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子紋
「他媽的,到底是誰對誰吼啊?」
「我——」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是才開口,安朝雲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音量是比他大多了,「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我覺得瘋的人是你,不過就是換衣服。」雷予辰略帶挑釁的目光看著她,「有意見嗎?」
「什麼叫做不過就是換衣服?」她大驚失色,呼吸又急又喘,「你要替我換衣服,就要先把我的衣服給脫掉,然後……」
「就我所知,這是正常程序。」看到她狼狽的神情,他覺得好笑,「放輕鬆點,這沒什麼。」
「沒什麼?!我赤身裸體……」她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看是看到了,不過我並沒有亂來。」他自認還算君子,就算一整夜他的腦子浮現過幾次不君子的念頭,但他沒有真的行動,所以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大可省省。
「公子。」安朝雲深吸了口氣,要自己表現出大家閨秀沉穩的一面,「我還未婚配。」
婚配?!他想了一會兒,意思是沒有嫁人嗎?
「那又怎麼樣?」雷予辰對她一挑眉,「我也沒娶老婆啊!難不成看了你的裸體,我就得對娶你嗎?」
看到他嘲弄的神情,她的雙手緊握了起來,幾乎忍不住眼眶中屈辱的淚水。
看到她指控的眼神,他的心一突,「不會真的是要我負責吧?」這麼荒謬的事不可能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別忘了,我救了你,很多事情是逼不得已的,這之中也包括替你換衣服。」
安朝雲深吸一口氣,將頭一撇,整個人縮在被單底下。她不想哭泣,然而眼睛卻不停的發酸。
她很清楚,他沒有把她丟下,她就該對他心存感激,但是——她想起他動手脫掉她的衣物,忍不住申吟了一聲,不知道日後自己該用何種顏面面對他。
「喂!安朝雲,」看著她整個人蓋在被子裡,雷予辰輕推了推她,「事情沒那麼嚴重。」
她一點都不這麼認為,她縮著身體,盡可能躲開他的碰觸。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緩緩的說:「我在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最好看著我。」
「我不要。」她咕噥。
他在床畔坐了下來,長手一伸,把她連人帶被單的給撈了起來,他可以清楚聽到,她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尖銳的倒抽了口氣。
「你到底想幹麼?」她驚恐的看著他。
「別一副我一直找你麻煩的樣子。」他帶著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她。
經過一夜的休息,她的臉色依然不太好,但至少精神還算充沛,畢竟她方纔的尖叫可以說是驚天動地。
「傷口還痛嗎?」
她不自在的看著他一眼,空氣中充滿了緊張,除了爹和兄長之外,她可沒有跟其他的男子如此接近過,他口氣中還帶著一抹她怎麼也無法忽視的真誠關心。
「還好。」她的聲音明顯的顫抖,不過她很清楚這不是因為害怕或氣憤,而是一種連她都覺得陌生的激動。
雷予辰伸出手輕觸了下她臉頰。
她如驚弓之鳥的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雙眼指控的瞪著他。
「我沒有傳染病也不想佔你便宜。」看到她的眼神,他沒好氣的說,「我只是擔心你可能會發燒。」
聞言,她不自覺的感到慚愧,「失禮了,公子。」
他對天一翻白眼,「我看你是沒事了。」
除了傷口傳來的痛處之外,她的確是沒事了。
「公子……我的衣服呢?」她問。
竟然事情發生了,她只能接受,現在她想要回自己的衣物,要不然她現在穿這樣,跟赤裸著身體在他面前沒什麼兩樣。
「那些衣服都髒了。」他聳了下肩,「所以我丟了。」
她錯愕的看著他,「丟……丟了?!」
「有意見嗎?」他對她挑眉問道,「你的衣服都是血,你還想要嗎?」
她沉默了下來,她的衣物上頭有她的血和兄長的血……
死了!他們都死了——一場夢,原本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但是現在夢沒醒,她掉落了另一個更可怕的夢境,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想要回去——只是,回去又如何?她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雷予辰看著她,不清楚現在她腦子裡翻轉的思緒,然而他實在很不喜歡她眼神突然浮現的落寞。
「你一定餓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我不餓。」安朝雲阻止他,「我只想要……」她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閉上嘴。
「要什麼?」
「衣物。」她小聲的說:「一些得體的衣物。」
「得體的衣物?」他困惑的重複了一次,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拉下被單,露出她身上穿的土耳其藍的背心短洋裝,「你不喜歡這件衣服嗎?」
她馬上想要拉回被單蓋回身上,但是他卻不防守。
「這件衣服糟透了。」安朝雲忍不住提高語調,臉也漲紅,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這是她這輩子穿過最傷風敗俗的衣服。
「這是我媽買的。」雷予辰微笑的提醒她,她現在漲紅的臉可比方纔的低落表情讓他看得舒服多了,他像是故意似的把被單丟到一旁,「別質疑她的品位,你看起來好極了!」
藍色小洋裝一如雷予辰所預期有些寬鬆,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她皮膚白皙。
「公子,請恕我無法認同。」她想要撿起被子,可他不讓她如願,實在不想承認,他現在就像個無賴一樣。
「安朝雲,你很漂亮。」他彎下腰對她說,聲音低沉,「這是屬於你的顏色。」
聽到他低沉得近乎親密的語調,她愣愣的抬起頭,與他四目相交。
在這一瞬,他們之間彷彿產生了一股電流,他的眼神告訴她,她真的很特別,她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縷羞怯。
「我的衣服、我的頭髮……」她下意識的躲開他熾人的眼神,「沒有一樣是合宜的,公子,體的讚美實在令人無法信服,請你給我另外的衣物,我無法這樣見人。」
「你很漂亮。」他抬起她的下巴,堅持的重複一次,「現在去洗把臉,然後我肯定你會感覺你整個人都活過來。」
她毋需活過來,她只想要回她熟悉的事物。
我要衣服。」她堅持道:「公子,請給我一件衣服!一件至少我的手臂、腿不被見到的衣服。」
這算是他聽過最荒謬的要求之一,但是她看起來很認真。
「求你!」她看著他的目光中有乞求。
「好吧。」他妥協了,放開她,從衣櫃裡拿了件襯衫給她。「我只能做到這樣,因為我媽有一雙美腿,她沒有任何褲裝。」慧妮可一點都不介意讓她最有自信的一面呈現在眾人面前。
她沒空回應他,立即將襯衫緊緊的包住自己,然後發出心安的歎息。
見到她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看來她娛樂了他。
雷予辰朝她伸出手。
她心驚的看著他的大手,他還記得他出碰她時,傳遞給她的溫柔感受,只不過現在……「做什麼?」
「過來,你不整齊的頭髮讓你不開心不是嗎?」他嘲弄的反問,「我替你弄,可只是幫你用梳子梳理一下。這是我的極限,畢竟我沒幫人弄過頭髮。」
一個男人替女人梳理頭髮,就她的認知裡,這是閨房之間夫妻才能有的樂趣,而他們——算是陌生人吧?
他看到不安出現在她通紅的臉上。「你的手受傷了,」不顧她的扭扭捏捏,他伸手拉住她,「所以別想太多了。」
他讓她坐在一面鏡子前。
她驚歎的看著自己的倒影,她從沒那麼清楚的看過自己,她伸出手滑過鏡面,表情非常困惑,「天啊!這是什麼?」
「鏡子。」他覺得好笑。
安朝雲所見過的鏡子裡,沒有一面是長得像這個樣子,她像是發現寶物似的撫摸著光滑的表面。
他拿起梳子,梳開她的黑髮,他的舉動使她驚訝的抬起頭,視線與他的在鏡中交會。
「你的手受傷了,」他的手輕柔的觸碰她的發,梳子滑過時,這柔髮彷彿有生命力似的閃著光,「我先幫你,等到你傷勢好一點之後,你就別想指望我,知道嗎?」
安朝雲不自在的將目光瞥向別處,然後再移回實現,思索了好一會兒,點點頭。
這個正替她梳頭的男人,她知道自己該閃躲他的觸碰,但是她沒有,就算明知道不對,但是現在的感覺卻美好得令她不想拒絕。
她看著鏡子中雷予辰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想起來被父親找來教導她的外籍,那是個年近五十歲的長者,旅行過無數個國家,因緣際會的來到中國。
他學識豐富,擁有偉大的胸襟,教導她和哥哥許多知識,包括別的國家奇特的風俗民情,有回,甚至提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穿越時空想法……
因為磁場的變化而造成時空的斷層,她想起自己逃亡那晚,天上所出現的紅光——在她被火槍打中、掉落懸崖的瞬間,她看到的那抹光亮。